“呜呜呜……”
“汪、汪呜、汪。”
什、什么东西?泪眼稍抬,脚边毛茸茸的小东西一边呜叫,一边磨蹭她的裙襬。
瘦瘦小小的狗儿立刻勾起赵柔柔的同情心。
她吸吸鼻,抽气,稳住呼吸,“你跟我一样,没人疼没人爱,是么?”
“汪呜……”狗儿圆眼光亮亮,闪动可怜兮兮的光泽。
她的同情心立刻泛滥成灾,“没关系,我会疼你。”
等范儒鸿一找到她,她就跟他说要带这只小可怜一起走。
想着,她的注意力又从小狈儿移转到没良心的未婚夫婿身上。
啪答两声,两泡泪落在小狈儿俯趴位置前头几寸的地面。
“呜呜呜……你现在有我疼了……可是有谁、有谁来疼我……呜呜……”愈想愈心酸,愈心酸就愈恼他,愈恼他就愈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他。
太恼自己憨傻的行径,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她身旁停下脚步,在与她所倚靠的墙面垂直相交的另一堵墙前,紧挨着她的身子蹲下。
“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喜欢他?呜呜……明明对我那么坏……就、就算他对我好,也是以前的事,我为什么要放在心里……一放就是六年……还不争气地、不争气地喜欢他?一心只想嫁他、做他的妻呜呜……”她好笨,好笨好笨。
在城西找到她的芳踪,便被她和小狈仔相依为命的画面逗得直想笑,又怕伤了她那楚楚可怜的自尊心,他只好选择蹲在一边偷笑。
谁知,会意外听见她自言自语的表白,害他不知要怎么打断她,让她知道她一心想嫁的人就蹲在旁边。
苦恼啊……玉昭交给他的差使竟如此深深困扰他的心。
这又是另外一椿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怪事。以往,他独来独往,接下接差使全凭好恶,专挑只须他自己孤身去找人或找物的差使,赵柔柔是他第一桩必须带人去寻物的差使,只因欲寻之药只有她知道。
从起初的疏远到后来的接近,最令他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习、惯、了!
习惯她的任性,习惯她的刁蛮,习惯她的无理取闹,习惯她醋劲十足的骄纵,习惯注意她是否在他身边,习惯满城满镇地寻她芳踪,甚至觉得她那足以列入重大残缺的迷路天赋也挺可爱的。
然后、然后……然后就这样,任她一点一滴蚕食鲸吞他的心。
“唉,当年的逃家拒婚又是为了什么?”他不由得扪心自问,多少有点懊恼自己最终仍逃不出爹娘的安排。
同样是终身大事,真要指出什么不同之处好安慰自己受创的自尊,只能说这回是他自愿,而非依父母之命。
“……呜呜呜……范儒鸿……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呼……”
细细的呼声蓦然飘进耳里,范儒鸿才发现自己怔了好些时候,而左背在此时接住一颗睡倒歪斜的小脑袋。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亏妳能睡得着。”除了动不动就说累、不能吃苦耐劳这点符合大家闺秀的条件外,她的言行还真不像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
“嘿,老三,有个姑娘蹲在这哩!”嘿嘿嘿,“不晓得这姑娘长得怎样,要是模样不错,咱们就把她给捉回去送给老大,你说好不?”
“好啊好啊!”排名老三的通州城地痞又道:“咱们先看看她生得是什么模样……”
“汪!汪汪!”原本趴俯在赵柔柔脚边的小狈儿护主地吠了起来,前屈后翘,一副要扑上前咬人的凶样。
“哈,一只小狈仔也敢吠大爷我?”老三哼声,大脚踢开小狈儿,伸长手探向热睡未醒的赵柔柔。
“哪个敢用脏手碰她,休怪我不客气。”
闻声,两尾地痞才注意到猎物身边还有个文弱书生。
“穷酸书生,劝你闲事少管,滚!”
“若我非管不可呢?”
“奇怪了!”老三质疑了,“这姑娘跟你非亲非故,你管个什么劲儿?快滚,省得挨大爷们的拳头!”
“非亲非故?”范儒鸿小心翼翼将入睡的人儿打横抱起,“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非亲非故么?”
“不是,但……”
“老三!”老大不在场,老二跳出来代表喊话,“你跟这穷书生说这么多作啥?喂,我说小子,你难道不知道咱们是谁么?咱们是通州三虎,我是二虎,他是三虎,这通州城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我们……哎呀--”
惨叫一声,外加拉长的尾音增添凄厉的效果,通州的第二只虎就这么添翼飞出百尺之外,看得三虎目瞪口呆。
范儒鸿从容收脚,回头笑问:“阁下也想试试『如虎添翼』是什么滋味么?”
啥?什么翼?不不,他一点都不想飞!“二、二哥啊--”溜!
范儒鸿目送通州第三只虎夹着尾巴逃命,未多时,怀里冒出的咕哝细语引他低头。
“唔……好吵……”后知后觉地转醒,赵柔柔神志仍在浑沌中,“这是哪儿?”
“街上。”范儒鸿好笑地道。
“你……是谁?”
睡迷糊了么?“范儒鸿,妳一心想嫁的男人。”他说,带着男人无法掩饰的志得意满。
“唔?嗯,是啊。我一心想嫁你……呼……”她再度阵亡,睡倒进舒服的胸怀。
范儒鸿的心不禁一动,唇角弯起,眸中柔情满溢,唇瓣轻触她额角。
他旋踵转往集贤楼的方向,才起步--
“汪呜……”小狈儿咬住他衫襬不让他走,睁着圆亮狗眼,希冀地瞅着他,模样极为可怜。
范儒鸿与牠相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念在你有心救主,跟上来吧!”果然,只要有她在,他的麻烦只会增不会减,他已经很认命了。
“汪呜!”小狈儿颇通灵性,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脚边,时绕时走。
就在这时,与他前进方向相反的一端,一道身影倏地停在街道中央,瞇起双眸试图认人,就在范儒鸿右转,露出一边侧脸时,终于确定。
“找到你了。”此人如是低语。
***独家制作***bbs.***
赵柔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是醒了还是仍在作梦?
要不,怎会看见花袭人待在她房里?!
“妳!妳为什么在我房里?”纤指遥指坐在桌前的娇艳女子,醋酸调制的泡泡啵啵啵从心底直往上冒。
“赵姑娘,这里是集贤楼的厢房,可不是妳的闺房哪!”
“妳……范儒鸿人呢?”
“在外头忙着呢!”想到那弟弟正在做什么,花袭人就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妳笑什么?”
“没、没什么。”花袭人倩笑迎人,可惜某人脾气执拗,硬是不理。
半晌,拗脾气的姑娘转回头,“喂,妳对他……有心么?”
花袭人低头瞧着十指丹蔻,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喂!我在跟妳说话,妳有没有听见啊?”
“咦?赵姑娘是在跟我说话么?”
“不然呢?这房里除了妳我还有谁?”
“哈,我还以为赵姑娘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哩!奴家有名有姓,岂是妳喊一声『喂』就会理妳的?”
“妳!”算了,是自己有事问她,只好退步,“花姑娘……”
“唷,叫得这么生疏,我可不习惯哪。”
“那妳到底要我怎么叫妳嘛?”
“叫声姊姊来听听。”迟早都要叫,这可是给她机会练习哩。
“叫妳一声『大娘』也可以啊,花『大娘』。”
“唷唷唷,这可千万叫不得,会乱的。”论辈分,她顶多到“姊”字辈,“娘”字辈还轮不到她。
咬牙切齿无法诉尽赵柔柔对眼前娇艳女子的介怀,范儒鸿与她一搭一唱、调笑谈情的景象深深刻在她脑海,怎么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