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刚开始,但已经让她快坐不住了。
“你快乐吗?”
抱得很牢的小小身躯因为兴奋而颤抖,漂亮的眼睛笑成了半月形。
“快乐!”她毫不考虑的大声道。
“那就好。”
她好,他就好。
第5章(1)
长夏将末,暑气涤尽,桂花湿润的香气飘得很远。
拿着利剪的手正在犹豫不决的思考着要剪去哪根多余的枝条……
“老太爷,香香来了,您在不在啊?”轻快的声音打从远处就传了过来。
喀嚓一声,一个力道拿捏不好,一朵开得正盛的兰花应声落地。
“又是你,你来做什么?”看见踏足进了庭园的娇俏身影,苍老的声音极度不悦,筋在额上狠狠的跳着。
这株兰花可是他栽培数十年,今年第一次开花,结果却……
“嗄,老太爷,您怎么把这么漂亮的兰花给剪了?好可惜,要不,我们用个水盆把它养起来好了。”
“你……”老人已过六旬,头发都白了,精神倒还健旺,一把胡子成弧度的挂在领口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她不请自来的进了赫府老太爷的院落,也不知道在里面搅和着什么。
老人放下剪子,跟了进去。
只见香宓跑进跑出的,一会儿工夫,她拿了个青蓝鱼盆把兰花放在中央,又细心的装了八分满的水,再把那盆兰花搁在八角窗边,让书香味浓厚的屋里忽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女圭女圭就是女圭女圭,净弄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嘴里不饶人,可还是坐进了官帽高背椅子里,几上放着一盘残棋。
棋盘上,两军对垒,白多黑少,黑子显然是大势已去。
香宓烹茶、沏茶,动作行云流水,最后以老太爷惯用的骨瓷八角茶碗端上,千姿万态的茶叶片吐溢出沁人心扉的芳华。
“这是少爷让我带过来孝敬您的上贡的御茶,他说您爱喝,所以我就换下了您常喝的雨前龙井。”
“自作主张的丫头!”他才不领情。
“您尝尝。”她不以为意。
“他哪来的能耐?”嘴硬归嘴硬,他还是用碗盖撇去沫叶子,闻香后,喝了一口,不出声了。
“您别告诉我说您不知道他有多认真在读书,他说希望有一天他能让您引以为傲。”收去昨日残棋,白子黑子各自放回那木盒中,只见她纤细的双手忙个不停,分外好看。
赫老太爷不说话了,一双看似昏花实则精明的眼睛落在香宓的身上,忽然说道:“棋不要收了,我们来继续日前没下完的那一盘。”
“您不早说,人家都收干净了。”她嘟嘟嘴,娇态憨然。
“日前赢了我二子就以为飞上天了?”
“哪里是啊,是老太爷看我年幼,承让来着,我可不敢托大。”她容貌精致,嘟起小嘴来的模样像圆圆的小馒头,又笑意盈盈,如同一朵解语花。
“你是谁,凭什么我得让你?想跟我下棋的人都得拿出实力来,说我放水,简直看不起我。”像是气话,其实是孩子心性。老小老小,越活越小。
晨昏定省,原本该他那不成材孙子每日该做的事,天天来到他跟前请安的人却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
那个孩子是给他骂怕了吧。而她,为他那老实笨拙的孙子做了什么,他这老头清楚得很,他没有外界以为的昏聩。
“我不依啦,不是说好今天要论的是园艺经,为了今天,我昨夜可是开了夜车……是挑灯夜读好多本书,准备来跟您斗书的。”
“唷,口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斗书?你这丫头片子能看过什么书?论国策、评战国,还是史记?”
“我只看过《盗墓笔记》和《鬼吹灯》,老太爷,您说的这些书我听是有听过,但一本都没看过。”她是那种没什么情调的女生,看的闲书也粉红不起来,妖魔奇幻、哈利波特最得她的心,至于老太爷嘴里说的这些,那种大部头的书,都被她用来盖泡面……
结舌再结舌,身为赫府最高掌门人很久才找回声音。
“……那你倒是说说看那《盗墓笔记》写的是什么……”他的退隐生活就是摆弄些花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专门来烦人……
可细细再想,这娃儿识大体、知进退,懂棋明茶,还在外头开了铺子做生意,据说生意还不错,再细看她的眉眼,里头没有算计的意味,即便精明能干也内敛低调得让人不讨厌,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真耐人寻味。
从老太爷的院落出来,走了一小段路,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往老虎墙那方向看去,是赫韫在送客。
那人表情忿忿地,甩袖子走了。
香宓只见到那人身上穿的青蓝袍子的一角,有点眼熟。
赫府少有来客,见的不是老太爷,而是赫韫,这倒稀奇了。
看到香宓他也不惊讶,他知道她去了哪儿,又是从哪出来的。
“有客人?”
“他叫苻麟。”
“那个带头欺负你的大个子。”略微沉思,她就想起来了。
“他来问我为什么不去私塾了。”因为香宓问了,他就回答,其实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有人关心你是好事。”
“那是不相干的人。”语气很冷淡,他是真心这么以为的。
他其实没什么同情心,很多事情看在眼里也不管,不论是国家大事还是别人的事,这大概是从小痛苦生活的后遗症,虽然没有变得愤世嫉俗,却也变得冷漠。
她见惯了,进了院子入了屋后,自己拿了茶壶倒水,再咕噜咕噜的喝个精光。
“喝这么急,要是呛到怎么办?”
“我渴嘛,老太爷非要听我讲完半本《盗墓笔记》,说赶明儿个还要继续,这下真的是倒斗倒个没完了。”笔记她只追了九卷,作者还靠它赚钱不肯完结……她有生之年根本看不到完结篇,这下要怎么办?
她真是给自己挖洞!
“不要宠他。”
香宓瞪他,不以为然的。“他可是你的老太爷、你唯一的亲人,他年纪都那么大了,多宠他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是个老顽固,以前对他这孙子忽略得很彻底,当人家老太爷当得很失败,可是老人家的心态说穿了很简单,就是望子成龙而已。
“你是因为我才对他好的?”若是爱屋及乌,也许他可以接受。
这是什么逻辑?不过,要真循着脉络来看,也不无道理。
他要这么以为,也不是不可以……真是别扭的小孩。
不知打哪吹过来一阵风,庭院里的花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绿叶翻出碧涛。
就这样,日子如水般的滑过去了,总的来说,这两年赫府一直是城东的话题。
赫府从没落到再度成为首富,铺子一间开过一间,城东、西南的粮食都在他们手里攒着。
小小方块,千变万化的趣味,为赫府奠定了基石,替香宓赚取了一生都花用不尽的钱财,往后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锱铢必较实在不是香宓的个性,生意上鸡毛蒜皮的事情跟牛毛一样多,凡事要亲力亲为,常常累了一天回到府里擦把脸就抵不住床铺的诱惑,一觉到半夜,一个激灵醒过来,点灯熬夜看帐,每天这样反复巡回,铺子从一家变成复数之后,她就把拓展事业这类的麻烦事都交给了赫泉。
饼去人家的家族观念很深,用的都是本家,外乡人没资格做管事的,香宓不然,赫泉这两年在她身边也识了不少字,木板上钉钉子的谈生意方法得到不少商家的青睐,这阵日子下来,已经很能独当一面了,而这样的人才不用,才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