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爸妈很早就过世了,姑婆却把他们几个兄弟宠得上了天,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来。
路猷雅这女人是他第一个很想要,而且自己要到手的“东西”,就算这么无声的走着,瞧着她颈项的雪白和润白的双腕,都奇异的让他得到满足。
“我那天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他局促道。
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那种习惯向别人低声下气的人,只是几个字的委婉已经让他浑身不自在了。
路猷雅抬头瞥了他一眼,继续走路。她知道申卫然指的是惹她哭的那件事。
“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心里那个气啊,早在看到他守株待兔等在咖啡瘾门口前时,就散了差不多。
“你的东西在哪?我今天跟朋友借了小货车来替你搬家。”
“我没有多少物品,我先去跟女圭女圭说一声,你到外面去等我好了。”
“她要是不放人,你尽避大声叫我。”
路猷雅似笑非笑的瞅他。女圭女圭又不会吃人。
“我不能兼两份差吗?”
“不能。”他直接否决。
她悄悄叹了气,脸蛋的神采稍黯淡了些,可是随即又振作精神,俏皮的嘟了下小嘴。
“那我最好祈祷未来的老板够慷慨,不会让我日子太难过。”双手做合十状,本来清淡的表情整个生动了起来。
“我看起来是很小气的人吗?”看到她那张细致的小脸有了精神,申卫然把刚开始来时的忐忑跟矛盾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等我领到薪水的那天才能做评论。”看是要把他捧上天还是臭骂。
“你够现实。”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虚无缥缈,好,工作的归工作,他也不会给她不实在的愿景。
“谢谢赞美。”
“你最好要有觉悟,在我身边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他不是个好相处的老板,公私分明。
“如果真的轻松,也轮不到我吧。”虽然她只跟过萧夏川这个老板,但是几年的商场历练,看过的老板嘴脸又何曾少过。
她知道申卫然,于公不是会放水、让人如沐春风的那种类型老板,但是,又何妨,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工作上,谁给她一片天,她就能把那片天空经营得有声有色,起码,一定对得起他们给的薪水!
第四章
一天清晨的开始,路猷雅会从外头把山茶花抱进屋内,直到傍晚,再重新将它拿出来放到屋子外面沾露水。
她嫌申卫然的屋子没绿意,不辞辛苦的搬进搬出,只要一到下班时间就把花盆往外搬,怕被他的烟味给熏坏了。
申卫然站在木造长廊上看她,看着自己捏着烟的手指,毫不犹豫转瞬掐灭刚刚点上的香烟。
沐浴在夕阳金色余光的路猷雅,轻手轻脚的摘除白色山茶的枯叶,双目半开半阖,脸庞隐隐然有莹光流动,美得叫人屏息。
看着看着,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他的助理向来寿命很短,可是路猷雅很不一样,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效率高,领悟力强,行销企划本领强悍,沟通协调能力强人一等,不到几天,他本来乱成一团的行事历开始按部就班,有了很可喜的样子了。
他不否认,自己很把路猷雅当回事;而且这回事是初念浅,转念深,再细细参详,已然不想回头,没有抗拒能力了。
一个优秀的人才埋没在咖啡厅里端咖啡,他很庆幸自己被鬼迷了心窍,把她抓来身边放着,现在才有眼福可以看见她令人怦然心动的模样。
“申先生,我下班了。”在起居室看不到申卫然的人,路猷雅寻到长廊来,看见对着夕阳发怔的他。
“你要出去?”她几时带上了皮包,就连小外套也穿上了……手里还提着他常用的那只保温壶。
这几天为了让路猷雅用最快的速度上手,他支使她不手软,影印、打杂、跑邮局银行,常常忙到三更半夜,却没听她叫苦喊累。
今天她一反常态准备出门,要去哪?
“有点事,晚饭你自理好吗?”下午父亲进了开刀房,妈妈心急如焚的打了好几通电话,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也很担心结果。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我爸在开刀房,我妈一个人,我担心她会害怕。”她的神色带着不安,只是一直掩饰得很好,被他这一问才流露出少许仓皇。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说过不喜欢公私不分,我相信我爸会没事的,他是个好人,邻居左右都说他好,好人会长命不是吗?”
申卫然眼神交织着复杂。明明她担心得都快失神了……
“以后有事不许放在心底,拿出来大家商量。”他温柔的模上她的发心。她的发质柔细温软,像极了涌上海滩的绵沙。
路猷雅错愕得忘记要闪躲。有多少年?应该是从上了国中开始,就再也没有被人家当作小孩看待了,她一向独立,父母是重男轻女的老派人物,对她这女儿也不特别宠溺。
他温柔如水的揉弄,害她的心立时崩塌了一大块。
当申卫然的手掌心从她的发中撤退,她居然有种莫名的失落。
几个快步他从玄关的玻璃盆里拿了钥匙,朝她勾指。
“不用你送,我……自己搭公车……很快的。”她是朝三暮四的女人吗,怎能因为小小的温柔就动了心?甩头,路猷雅甩掉不该有的念头。
“哼,我说要送就要送,公车会比我的车子快吗?”他想送谁还没有人有胆子拒绝,再说通常只有别人要求他接送,还没有他要殷勤相送却被拒绝的例子。
于是,路猷雅没得选择的上了申卫然的车。
“你们家就你一个小孩吗?”跟她紧密相处的这几天,他发现她除了公事以外从来不提自己。
家中生变,要不是她开口,他大概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她的心里,还隐藏着多少心事?
“我还有一个大哥在国外攻读硕士学位。”她的目光盯着车窗外开始闪烁的霓虹还有车潮。
“你父亲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人呢?”
“妈妈说不要让大哥担心,要他专心读书。”
“你的想法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她从小就习惯这样的待遇,再说,她那只会读书的哥哥就算回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申卫然不以为然的撇嘴。
“爸妈也是我的,而我跟在他们身边的时间比大哥还要长,照顾他们是我的本份。”她不是认命,而是在她还能担待的范围内尽量去做,真的不行了,再看着办吧!
手握方向盘,眼角余光不时瞧着路猷雅的侧面。这明明是货真价实的好女人,为什么谣言却把她渲染得那么不堪?
医院不远,申卫然把路猷雅放在医院大门口下车。
她的谢字还没出口,他已经抢过话,“你先上去,我去停车。”
“你……也要上去?”
她问话的口气让申卫然不爽了。这小妮子老是把他当外人!
“不行吗?”
“我今天不回去,但是明天我会准时上班的。”她以为他在意的是她明天能不能上班,会不会迟到。
自从父亲生病以来,都是母亲在医院照顾,要是可以,她也想找看护来轮替,但是口袋内容物见窘,她平常只能在咖啡瘾下班后,赶过来跟母亲轮替一下,好让疲惫的妈妈多少喘口气,但这几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来轮替了,就连给妈妈送顿热饭都没有,今天说什么她都希望能陪着母亲直到父亲手术平安为止。
申卫然挥挥手要她赶紧进去,别在外头吹风,车子咻地住停车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