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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 第2页

作者:陈毓华

命中注定的事,怎么都躲不过,她为众生算命,自己的命却算不出来,是上天惩罚她昧着良心赚钱。

“你倒霉,别怨谁。”男人一逼近,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叫人想吐。

“我知道。”不会有人比她更倒霉的了。

“你要我杀你,还是发誓不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他的声音粗哑,更显阴狠。

“发誓不好,言誓会成真。”她看见的不都应验了?虽然她为了糊口有时不得不说谎,但总是在能力范围内谨守心诚。

暗淡的月光射不进卷子,隐约中,只见他一头如墨乱发,个儿高大粗扩,气势磅礴,口中喷着冷冽的气息,囚衣上的四字被他扯掉了,胸口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洞,可以看见身体上被鞭打过的痕迹,她笑不出来。

“你是个逃犯?”

“你快要是个死人了,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言誓会成真?

世间无道,誓言无用,誓言能保她一条命吗?不能!所以,要誓言何用?

“杀人是不对的。”

“我会一刀割断你的脖子,不会让你太痛苦。”他逃出囚车,伤了押车的官兵,泅过湖岸,就瞧见她。

她不应该看见的。

“你要一错再错吗?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冤屈坐牢,又为了什么理由非逃亡不可,但你逃出来了,杀了官兵,杀了我,这样对你的清白有什么帮助?”凉意从阿房脚底往上窜,他看起来就是那种意志坚定、宁死不肯屈服的人,要怎样才能从他的刀口下得到喘息?

他要真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很会说话,可是,就算你把大罗神仙请来也没有用。”

他每逼近一步,阿房就更往冰冷的墙壁贴,这时只盼有人路过,但是这阴暗的巷子别说蟑螂了,连蚂蚁也见不到一只。

“我死,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是跳过头,忘记要继续?

“谁说没有?留着你是祸端,杀了你,我心安。”杀人灭口是他唯一一条活路。

“好没道理,我又不是故意要看见的。”看见有人帮他越狱,看见他奋力跳湖。

匕首折射月色的光泽,斜抵着她蜜色的颈子,冰冰凉凉,想吞口口水都有困难。这一切都是命吗?

“斩草除根,杀你并不在我的计划内,是你自己闯出来的,别怨谁。”他眯着眼。

“我是扫把星,你杀了我会倒霉的。”阿房的声音听不真切,不是害怕,是因为她被压制在阴暗的屋檐下,上气不接下气。

“既然这样更好,你死了,往后别人就不怕被你的霉气扫到。”他溅了血渍的脸,阴酷称不上,却明白的写着残忍。

“你说的好有道理。”她居然也同意他的说词。

哼!男人眼神闪了下,飘忽过去,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的胳臂增加了力道。

他那么用力压她,手臂的血沾上她干净却老旧的衣服。

“衣服脏了,很麻烦的。”

“人一死百了,就什么麻烦都没了。”她哪来那么多废话!匕首往她的脖子切入,一道鲜红马上从银白的刀锋往下滑。

阿房低低吸了口气。衣服脏,又弄破皮,回去怎么交代?肯定要被喜欢干净的姐姐们念到头皮发麻。

“你要怎么样才信我?”今日遇上两个容貌不相上下的男人,可惜都是坏心肠的家伙,她一条小命真的要丢在这里了。

心灰意冷,反反复复说了又说,却使不着力,哎呀,她颈子痛死了。

“我身上没有长慈悲这种心肠,我是土匪,是贼,杀人不眨眼”“也好,你要看准我的咽喉,太痛我受不了的。”阿房闭起眼,引颈就戮。“你觉悟了最好!”眼看多一分力道,匕首就要没入她的颈子——“大哥,是你吗?你还好吧?”巷子的另一头出现暗影,月光照着他半袭月牙白的袍子,袍子好像也溅了水渍。

“我很好,官兵呢?”管孤鸿头也不回的低吼。

“都解决了,我的手脚利落得很!”他还有些自负。

“嗯,小心为上。”

“发生什么事吗?”他试探的问。

“这丫头看到了我。”管孤鸿转手去横为握。

“怎么……”

“没你的事,别过来!”

想不到这个人竟是很爱护对方,不肯他趟这样的浑水。阿房暗忖。

“是吗?”管惟独轻蹙起眉,存疑了。刚刚伤那么多人他也没皱过一下眉头,有什么不能看的?

“去别的地方等我!”听到足音,管孤鸿在阿房手腕划下一道伤痕。

“这一刀是警告你,年轻的姑娘应该早点回家,别在街上徘徊!”

阿房握着被深划一刀的手,她的眼凸瞪,剧烈痛楚在她胸口化成一股深沉的怒气,带着这股怒气,她白着脸慢慢倒在地上,本来用簪子固定的黑漆长发受了震动滑落,很快淹盖了她的表情。

“哎呀,大哥,你怎么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阿房隐约听到跳脚的声响。

“反正都死那么多官兵了。”他的手已经都是血腥。

“那些王八蛋死了活该,谁叫他们好坏人不分,随便抓人!”

“尽量不要惊动了城里的府行。”

“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等他们找到人,要很久很久以后了,搞不好府衙的人怕事,把事情掩了也说不定。对了,这些都不是重点,你身上的伤,还有这姑娘……咦,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你认识?”

“咦、咦、咦,她是那个摆算命摊的仙姑……”

往后的事阿房都不记得了,不过,在管孤鸿身上印证了她曾经说过的话,她是扫把星——

杀了她要倒霉的,管孤鸿伤了她,从此小霉不断,身上的刀伤不只不曾痊愈,几个月内还连着跌断了腿,睡觉时候扭伤胳臂。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身子是铁打的,不信邪的他忍耐的调养好了身体,可惜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居住的地方被贼人入侵,本来不需要他出力的,但基于过度的责任心,他奋力抗敌。

结果,财物丝毫无损,可他刚刚痊愈的旧刀伤上头又被贼子重重的划上一刀,不消说,他又不幸的重新躺回床上,原本以为可悲的命运到此总该结束了吧,那可不!人衰,就连打开窗户赏月,也能被莽撞飞进来的萤火虫给弄得眼角破裂,拼命揉擦的后果,两眼同时遭受感染,肿得比核桃还要大……

***

人不管怎么倒霉,总是会结束的。

因为他的伤,还有安全起见,他们不得不暂时在绿柳镇租了房子住。

经过大半年的奋战,管孤鸿的身体终于恢复到原本的健康状态。

身子康复,他迫不及待想回黑山堡。

“恐怕还不行唷。”管惟独不同意。

“理由?”

拿着孔雀翎制的扇子,管惟独闲凉的回答,“我们家还有个人暂时无法长途跋涉。”

避孤鸿冷着一点感情也没有的眼睛瞅着管惟独看,看得他全身发凉。“跟我讲话不要兜圈子,你知道我不喜欢。”

“好啦,反正这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你的身体是好了,阿房姑娘的身体却还需要调养,乘车还是驾马对她的身体都不宜,要她活蹦乱跳的出门,起码还要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

没有人知道他的辛苦,要同时照顾两个病人,非人生活啊。

“她是谁?这屋子不就你跟我?”

“哎呀,大哥,你是真的健忘还是受过伤变痴呆?那个姑娘同我们一起在这里住下可是有大半年的时光,同居人做那么久说你不知道,太不近人情了。”不是他刻意要隔离两人,本来嘛,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又是伤势沉重,照顾上有一百个不方便,他何尝不想一起照顾,单就喂药吃好了,两间一前一后,天天三餐轮着跑,光跑都能跑出人命来,真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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