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多像一家人呐。”梅妈还有两个丫鬟走在后面。
[梅妈,你很早就这么想了,对不对?!”看到钵兰能得到幸福,身为朋友的翠娘也替她开心。
“你们这些丫头私下打赌,现在想把我这把老骨头也拖下水喔。”
“梅妈,说真格的,五爷跟钵兰会成为一家人吗?”竹儿也想知道。
“这个啊,我又不是五爷肚子里的蛔虫,别来问我。”阻断两个丫头无止境的问题,众人已经来到布铺子门前。
布铺子里人山人海,而且多数是女人,滕不妄见状打了退堂鼓。
“我去店里头瞧瞧。”不妄斋就在街的另一头。
“我跟五爷去。”天啊,万头钻动的女人。五言自告奋勇。
“你迟早是要接我的事业,嗯,就一起来。”他也知道五言心里回想的。
“啊!”不曾听滕不妄表态过的五言难以置信,手心一把汗,会是因为人多,他听错了吗?
“发什么呆?跟上!”他以手杖敲了地板一记。这孩子,高兴成那样。
“知道了,爷!”
二高一矮的两个男人没入了人群。
“哈,好多的……人。”黑压压的人头浇熄钵兰心中一大片的热情。这一进去,不死也半条命了。
“就是要人挤人才够劲。”梅妈摩拳擦掌,后头跟着的翠娘、竹儿也是眼睛发亮,一副准备冲锋陷阵的气概。
钵兰退缩。她本来就不爱人多的地方,再吸引她的事物如果需要挤破头才能得到,她宁可缓一缓,店,不会跑嘛。
“我去别的地方逛逛,一个时辰后在酒楼前碰面吧。”
“也好,你要的布料花色我帮你挑。”梅妈知道她不爱跟人接触的毛病,自告奋勇接下任务。
“谢谢梅妈。”
说好了,各自分开。
漂亮的小东西她爱看,却没有搜集的,就算女孩子家最爱的胭脂水粉,也勾不了她洒银子的。
于是她觅了块不会干扰到人家做生意的角落,托着腮发呆。
她的不起眼本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可是就这么巧,她席地而坐的是一间小庙门口,烧香的人出来绊了一脚,那闺女摔跤后,为了要挽回面子便当街指着钵兰刁难起来。
路人极多,这一骚动,也够引起注意了。
一个模样还算端正的男子正在酒楼与人谈事,循声往下眺望,这一看,眨了下眼,又重看一回,随即跟对方拱了拱手,身影不见了。
好端端的坐在庙前也能生事。钵兰看着对方一开一阖的唇,不知怎地想到了缺水的大肚鱼,也是这样张嘴阖嘴,这姑娘的唇比鱼儿还厚上一圈呢。
“妹妹啊,好久不见!”肩上突然被重重的压下一只手,为的是防范她趁乱逃走。
钵兰的心沉了下去。不会吧……“你把脸垂得那么低,怎么,打算不认我这个亲哥哥了吗?”耳大把“亲”字拉得又长又大声,好让周围的人知晓他认的是妹子,并非调戏良家妇女,而既然是家务事,就不劳旁人来干预。
“大哥……”她的声音细如蚊呜。
找碴的闺女见无人理她,只能悻悻然离去。
“你也离家很久了,家里的人都很想念你呢。”他说得天花乱坠,钵兰压根不信一个字。
“谢谢大哥关心,我很好。”
“呵呵,这么见外,跟大哥回家吧。”他顺着钵兰的肩迅速抓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
街上行人如织,没有一个能帮她,钵兰把遥望的目光收回来,大哥的脸是如此的陌生……
***
哐啷!滕不妄手上的翠玉环掉下,碎了一地。
“你说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不妄斋里的滕不妄脸色铁青,伙计们专司看脸色吃饭,立刻卖力的把客人请出门,落锁。
“我们约在酒楼前碰面的,谁知道等了半个多时辰就是没看到她,问呀问的,后来有个卖水果的贩子才跟我说,钵兰跟一个男人走了。”梅妈也急,只差没变成无头苍蝇。
“依照她的性子,不会随便跟别人走的。”滕不妄瞪着桌巾,就算瞪出个洞来也不稀奇。
“我就是觉得不可能,才赶紧回来跟爷报告。”
“我知道了。”他重新坐回位子。
就这样?梅妈还有翠娘面面相觑,不解极了。难道钵兰在五爷的心中,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你们回去,这事不许提起。”
“五爷,您怪我吧,是我没把人看好。”梅妈自责。
“她二十好几了,不是小孩。”他飞快的动着脑筋。
“五爷……”看滕不妄抿紧唇,梅妈还想再说。
“回去。”
这节骨眼不是违拗他的时候,梅妈吞着唾沫道命行事。长安城那么大,她没那能耐寻人,只能把希望放在五爷的身上。
三人一离开,高大的屏风内闪出了个人。
“需要我动用官场的关系帮你找人吗?”身形威猛的男人一坐下。他是那日陪着滕不妄下棋的人。
“目前还不必。”
“确定?”
“会做这种不要脸事的人我大约知道是谁……”他强压的怒意在兄弟面前渐渐浮现出来。
“看来,惹到你的人要倒楣了。”而且,还是倒那种很霉很霉的楣。
滕不妄瞅了男人一眼,忽然改换话题。“你的长假还很长。”
“欢迎多多利用我,老五。”他笑起来像狮子打哈欠。“我们兄弟几个很久不曾聚聚了,要是可以,你帮我捎个信,请大家今年改到长安过节吧。”
“爹娘会跳脚的。”
“老人家多运动对身子也好。”行的话就多跳几下吧。
“包在我身上。”今年,怕是要热闹滚滚了。
***
十天过去——
“不做了!”卧榻上趴着看闲书的钵兰,一口回绝耳大。
“不可以!这批货我急着要给人,十万火急,一天都不能迟。”他这妹妹是怎么了?本来好差使得很,这次回来完完全全转了性,心情平稳就干活,哪根毛不对,就冲着他叫累、喊停,像尊菩萨怎么胁迫都不动!
“我累了,一天工作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看在是兄长的份上,她都昧着良心帮做假画,他们还要把她逼到怎样的地步?
迸代留下来的字画不可能都是完好无缺的,受时间自然消蚀,虫啮鼠伤都有。耳大从旧货铺买来破旧字画,让钵兰重新裱褙,若有客人要求要落臣字款、待御题的名人字画,还要能平空“生”出客人需求的东西。
落假款、写假御题,以假充真,卖得高价,几批货月兑手,耳大兄弟俩尝到甜头,也不管她的身体不适负荷庞大的工作量,逼着要完成品。
“这样吧,妹妹,你两日内把哥哥要的这批字画完成,帮了我,也算帮了死去爹爹守住这个家。”她越来越不好掌握,要是软硬都不吃这就伤脑筋了。
没办法,现今耳家的财产已剩不多,一间古玩铺也只是空壳,爹一翘辫子后,许多往来的客户就散了,根本不当他跟耳二是回事。
他也要活下去啊,幸好山穷水尽前让他带回了钵兰,本来的眼中钉,如今是下蛋的金母鸡呢。
“这是最后一次了。”哥哥老是拿爹来压她,她想要的兄妹之情怕是这辈子都要不到了。
“好好好。”耳大连声道好。他才不管钵兰心里怎么想,最后一回?哈,只要她在耳家就要听他的,除非她老死的那天,或是他兄弟俩赚钱赚够了,才有所谓的最后。
拖着带倦的身子,钵兰从榻上下来。
“你出去,人在这我没法子工作。”她就算作假也不想在哥哥面前,维持一点最后的自尊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