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陶然推推眼镜。“你总是他的儿子,他没道理不疼爱你,会不会是你太叛逆不羁,而伯父又太严厉,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她说。
沈靖澜又偏过头看她。
“我可没办法像你这么乐观。”他说。
陶然吐吐舌头说:
“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不需要。”
“那很好,你可别再难过了哦!”
“我说过我很难过吗?”
“就算不是『很』难过,也是『有点』难过,这是人之常情,用不著你说我也知道。”
沈靖澜觉得心湖在波动,这些事他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为何却能在她面前侃侃而谈?抛开儿时的记忆不谈,他们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然而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要有她在,他的心就会变柔变暖,好像身旁有位知心好友,他可以敞开心胸,畅谈所有心事。
“对了!”这时候陶然忽然喊。“你还没告诉我呢!我们究竟要上哪儿去啊?”
“开著车子兜风不好吗?”沈靖澜说。
“既然有事情要谈,就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点杯饮料再聊,不是吗?”
“饮料在后座上,麻烦你自个儿拿。”
“你连饮料都准备好了?”陶然探头到后座去看。“喂!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计算好要将我拐到车上?”
“说『拐』就有点难听了,我说过,只是开车兜兜风。”
“那秦大哥的事呢?你之前说要跟我谈的。”
车子发出尖锐的煞车声,急速地向右切出,陶然白著脸抚著胸口,一直到车子停在山壁旁,才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
“你干嘛忽然停车?想吓死我?”
陶然将眼镜拿下来擦拭,转头以责难的眼神看他。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别提起秦翼风!”
沈靖澜也摘下墨镜,蓝色的眼眸亘盯著陶然那满是疑惑神情的清秀脸庞。
“什么嘛!”陶然真的被他弄糊涂了,耸起两道细眉道:“是你自己说的,要跟我谈有关秦大哥——”
她话还没说完,沈靖澜已经一手挡住她的脑后,趁她错愕之际,将唇贴上了她的……
***
经过几秒钟的时间,陶然才意识到自己被吻了,那种只在漫画和电影里才看得见的情节,此刻正在她身上重演。她感觉到唇上炽热的温度,还有紧紧撑住她后脑的有力手掌,男人和女人的力量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她想动、想逃,却几乎动弹不得。
沈靖澜的唇需索地压著她的,舌尖则霸道地试图闯过她紧闭的唇瓣,他虽然在陶然的不断推拒下短暂地抬头,但随即又在一声叹息后再次吻上她的唇。
陶然无法形容自己所受的屈辱,莫名其妙地就被吻了,居然还无法挣月兑,就这样无助地任由一个男子予取予求,这和被强暴又有什么不同?
他果然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胚子,她根本就不应该上他的车。
羞辱加上气愤,陶然逮著个机会朝沈靖澜肚子上使劲地打了一拳,沈靖澜闷哼一声,松开了手,她则趁机推开车门下车,朝回学校的方向走去。
陶然用手背用力擦著嘴,顺道抹去沿脸颊滑落的泪水。她是笨蛋!全台湾最笨的十九岁女孩,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也是咎由自取。
陶然迈开大步往前走,沈靖澜则很快地追了上来。
“等等!”他拉她停下来并转过她的身子。“你打算就这么走回学校吗?”
“不行吗?”陶然撇开头不愿看他。“至少我可以确信自己在回到学校时还是个处女。”
沈靖们脸红了!但是陶然并没有看见。
“对不起,我——”
“这不是说声对不起就能一笔勾消的事。”陶然说。“不过算了,是我傻得上了你的车,我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现在请你放开我好吗?再继续跟你说话我就要吐了。”
“你——”沈靖澜没有放手,反而抓得陶然更紧,她抬头怒视他,他则倒抽了一口气。“你——你哭了?”
陶然用力踩他的脚,然后挥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自然地,他很快又追了上来。
“上车吧!我送你回学校去。”
沈靖澜想拉住她,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他想起她湿润的眼睛和略显红肿的唇。
“你以为我真的是傻子?”陶然完全没有放慢脚步。
沈靖澜只得跟著她往回走,但这么愈走就会离他的车子愈远,学校离这里有好长一段距离,车子停在这狭小的山路上也会造成别人行车上的危险,他真是左右为难,只好再一次开口道:
“从这里是没办法走回学校的,先上车好吗?我绝对不会再对你——”
他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陶然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觉得心揪了一下,不自觉地就闭上了嘴。
说来也真巧,这时候有辆计程车从山上下来,陶然立即挥手将它拦下。
“可以载我回山上吗?到玫瑰女子专校。”她问。
“可以啊!到前面回个车就行了。”中年司机这么说。
於是陶然毫不犹豫地上了车,沈靖澜虽然跟了上去仍来不及阻止,他站在原处看著黄色的计程车远去,又看著它折回来往山上跑,良久之后才举步缓缓地走向自己的车。
第五章
陶然强忍泪水的脸不断在他面前浮现,驱车返回学校的沈靖澜一整路都觉得心神不宁。都怪他不好,不应该唐突地吻了她,或许有些女人喜欢这种强势霸道的作风,但绝不会是陶然,从她的表情和断然搭计程车离去的举动,就可以知道她是多么忿怒,这真的不是几句对不起就能作罢的,他——他怎么会那么冲动?
情绪极度恶劣的沈靖澜刚刚取出寝室钥匙,秦翼风已经热切地从对面冲过来了。
“怎么样?拿到邀请函了没有?”
“在这里。”
沈靖澜将两张邀请函递给他。
“是邀请函,这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玫瑰邀请函啊!”秦翼风陶醉地亲吻著两张邀请卡,随即又拉著沈靖澜问:“对了,陶然那边你替我解释过了吧?跟她约好了却不能亲自去,实在——”
“我替你解释过了,她很能谅解,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是吗?太好了!”秦翼风看来松了口气。“她果然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长得虽然不是顶漂亮,但很有个性,也不像一般女孩子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别扭,要小姐脾气——”
“也许是因为你们彼此还不够熟识吧!”
沈靖澜冷冷地打断他,招来秦翼风奇怪的一瞥。
“你是怎么回事?好像从一大早就不怎么对劲。”
“没什么,只是有点心烦。”沈靖澜打开寝室的门。“要进来吗?学长。”
秦翼风跟著他走进寝室,当自己家似的找了张椅子坐下。
“什么事让你心烦了?课业方面有问题吗?”他问。
“嗯。”沈靖澜敷衍地点点头。
秦翼风哈哈笑了两声。
“我说你啊,别这么认真嘛!想想星期天的园游会和舞会啊!整个白桦也许只有我们俩有邀请函!我看我这几天作梦都会笑了。”
秦翼风已是满面春风的,而沈靖澜则愈来愈觉得不耐,经过今天的事,他对那什么见鬼的园游会已经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喝茶吗?”沈靖澜问,心里涌上一股对自我的厌恶。
他这是做什么?闹别扭吗?打从他上大学以来,秦翼风是第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几乎可以说是他大学生涯中仅有的朋友,而当这位好友兴匆匆地跑来告知他和陶然将要进一步交往时,他却连笑著说声恭喜都做不到,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