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公不回来,你帮我取下凤冠,我想换身衣裳。”没再追问下去,她示意银珠过来帮她换下这身精美华丽却沉重的凤冠霞帔。
“是。”见她不以为意,银珠松了口气,小心地替她拿下戴在头上的凤冠,同时偷偷打量着这位刚进门的少夫人。少夫人细眉细眼,容貌称不上美艳,但面容清秀,嗓音也轻轻柔柔,性情似乎不坏。
第一眼她便对这位少夫人有了些许好感。
换下嫁衣,丁挽秋穿着一袭粉色袄裙,坐在桌前,吃起原本该与新婚夫婿一起享用的酒菜。
“银珠,你也饿了吧,坐下来一块吃。”她朝侍立在一旁的银珠道。
听见她的话,银珠连忙摇头,“不,奴婢怎么能与少夫人同桌吃饭,被陈管事知道,奴婢会挨罚的。”她早就饿坏了,但碍于主仆分际,不敢逾矩。
见她不肯坐下,丁挽秋也不勉强,夹了碗饭菜递给她,面露微笑,“你瞧这饭菜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就帮忙吃些吧。”
银珠愣了下才接过碗筷,她对这位少夫人的好感不由得又再增加了些。她来寒府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主子体恤她,主动拿吃食给她。
吃完,洗漱过后,丁挽秋上床就寝。
“银珠,我要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见她似乎浑然不为洞房花烛夜竟独守空闺而难过,银珠那张圆脸不禁透着丝疑惑,“少夫人,少爷没回来,您不伤心吗?”
“伤心什么?”丁挽秋觑向她,似是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银珠月兑口而出,“少爷他冷落了您呀,还命人抱猪仔同您拜堂。”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人嘛,少夫人怎么半点气愤之色都没有呢?
丁挽秋微微一笑,“我想相公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吧。”尽避寒见尘是她的丈夫,然而两人从未见过面,对她而言他无疑是个陌生人,因此虽然遭到这样的对待,但她并不觉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她性子淡泊,鲜少有什么事能引起她情绪波动,因此对今天与猪仔拜堂虽有疑问,却也没多大不快。
而且对这椿婚事她原本就没什么期待,当初全是为了寒家能借爹一笔银子还债,她才答应嫁给寒见尘。
寒家是苏州的名门望族,祖上曾官拜内阁大学士,她那未曾谋面的夫婿数年前也曾高中三甲,在朝为官,不过他在京里当了不到一年的官,便辞官回乡接手寒家的祖传生意。
寒家所产漆器精美绝伦、冠绝天下,因此被选为御用贡品,每一季,皆需将一部分所产的漆器送往宫里。
除了漆器作坊,寒家在苏州还有庞大的土地和其它产业,相比于寒家的家大业大,其实丁家算是高攀了。
通常像寒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婚配时十分讲究门当户对,但也不知那寒夫人是中意她哪点,三个多月前在恩泽寺见过她一面之后,竟直接到丁家来提亲,想到家中困境,她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不过寒见尘用一只猪仔来与她拜堂,似乎意味着他十分不满这椿婚事。
换作别人,也许会为此心伤,可她是为解除丁家困境而来,如今尚对寒见尘没有半分感情,更对他没有期待,即使他不待见她也伤不了她。
虽然嫁入寒府,她也做好准备打算负起为人妻的本分,但老实说,今晚不用服侍一个陌生人,她倒乐得轻松自在。
“少夫人,您能这么想当然很好,可是少爷他、他……是故意这么对您的。”这些话原本不该说的,但银珠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丁挽秋不以为意的漾开柔笑。
“我真的不要紧。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她不在乎寒见尘对成亲的事是怎么想的,只要她自个儿过得舒心就好。
这世间除了爹娘和弟弟,能让她放在心里的事很少,所以对寒见尘的行径,她压根不觉得有什么。
见她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柔和,找不出一丝不快的痕迹,银珠只好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银珠,顺道帮我把房里的烛火吹熄了。”
“是。”吹灭了烛火,银珠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成亲已有五、六日,寒见尘仍迟迟没有出现,对此,丁挽秋丝毫不以为意。
然而一手主导这椿婚事的寒夫人却不这么想。成亲至今未曾见过丈夫,她以为丁挽秋心中必有许多怨言,因此每次她来请安时,寒夫人总会安慰她几句。
今日也一样,在她一早过来请安时,寒夫人又温言劝慰道∶“挽秋,见尘他这几日很忙,没空回来看你,你多担待些,别往心上去。”
“我明白,娘不用担心。”丁挽秋脸上带着温笑,再一次表明自个儿并不介怀。
对于她的明理,寒夫人很满意,“当初在恩泽寺见到你,我就看出你是个贤慧的好姑娘,才一心想让你嫁进门,给见尘当媳妇儿,怎知……”说到这里,她幽幽长叹一声,未竟话语里隐藏着复杂的思绪。
第1章(2)
寒见尘不是寒夫人的亲儿,而是她丈夫与妾室所出,他亲生母亲在他八岁那年便过世了,之后就由她扶养见尘长大。
当初她订下丁家这门亲事时,见尘外出办事不在府里,等他回来得知此事,他就曾要她退了这门亲。
基于对见尘的歉疚、爱护,她往往会让步,可那日在恩泽寺第一次见到挽秋时,住持曾对她提过,挽秋福泽深厚且与寒家有着很深的缘分。
老住持拥有高深的修为,必定是在提点她什么,因此她不肯退掉这门亲事。
之后,见尘也不再说什么,她以为他默许了,因此积极筹办婚事。
岂知成亲当日,他不仅不去迎娶,还找一只猪仔来代替他拜堂,她知道见尘这些年来因亲生母亲的事对她一直心存怨怼,但没料想到他竟会这么做,甚至迁怒到无辜的挽秋身上。
丁挽秋无意去探究寒见尘究竟为了什么而如此冷漠待她,于是漾开一抹浅笑温言开口,“娘请放心,相公在忙,挽秋能体谅,不会责怪他的。”
见她神情和语气仍平和得一如前几日那般没有一丝怨色,寒夫人欣慰的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会是个好媳妇,我相信见尘总有一天能明白你的好。”
再陪婆婆说了会儿话,丁挽秋才离开她的寝房,回到自个儿住的院落,看见小院子里齁齁齁嘟着嘴在四处找寻吃食的小猪仔,眉眼间不由得染上了欢快的笑意。
成亲翌日,她便让银珠去把这只当初跟她拜堂的猪仔讨了过来,将它洗净后留下来养着。
银珠曾问她为何要养这只猪,而她则是笑着对银珠说——
“当时我可是同这猪仔拜的堂,算起来它是我相公呢,怎能怠慢它?”
听见她的话,银珠一脸错愕,“它当时是代替少爷同少夫人拜堂,少夫人怎能把它当成相公?”
“我说笑的,银珠你还当真了。”见银珠这么老实,她没再逗她,不过私下里,她却把这只猪仔取名叫“向恭”,谐音正如相公。
“向恭,你又在找吃的啦。”她走过去莞尔的模着小猪的头。
猪仔抬起猪鼻子亲昵的蹭着她的手,齁齁齁的叫着似在朝她讨食。
她被小猪仔蹭得发痒,好笑的道∶“欸,早上不是才给过你吃的吗?这么快又饿了?”
“齁齁齁齁……”小猪发出声音,似在回答她“对呀对呀”。
从寝房里出来的银珠见状连忙出声,“少夫人,您可不能再喂它吃东西了,先前天天喂它吃上好几顿饭,您瞧,才没几天它都肥上一大圈了,再这样下去,不久就变成一头大肥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