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来到恩泽寺,身披一件墨色大氅的年轻男子从一匹黑色骏马上下来,抬首望了面前这座古朴庄严的寺庙一眼,他从鞍袋里取出一卷画。
站在寺前,踌躇须臾,他才举步沿着寺前阶梯走进寺里,殿前摆了一座鎏金佛像,此时有几名香客正在礼佛,他眸光四下梭巡了会儿,瞅见有名小沙弥从旁边走过来,男子上前叫住对方。
“小师父,这留步。”
“施主有事吗?”有着张圆润脸庞的小沙弥双手合十笑咪咪的看向他。
“我想向小师父打听一个人。”他打开手上拿着的画卷,“请问小师父可曾见过此人?”他指着画上之人询问。
小沙弥望向那幅画,那画虽只简单几笔却已勾勒出画中人的神韵,是以他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咦,这人好似常来寺里帮忙抄写经书的那位姑娘。”
“小师父认得她?”年轻男子语气有些急切的追问。
“认得,不过这姑娘有好一阵子没来,听说是在筹备婚事,她已许了人家。”小沙弥说出自个儿听来的消息。
闻言,男子眉头紧蹙,“她许了人家”
“嗯,她不久就要成亲了,听说许的是……咦,施主……”小沙弥见他话都还没说完,那施主便脸色一沉,不发一语的旋身离开,他纳闷的搔着脸颊喃喃道∶“这施主好奇怪。”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老住持模模小沙弥的头,祥和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语带玄机的开口,“明心,这缘分有时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带着你穿过胡同、绕过大街,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圈子,又回到原路,然后才指着前方告诉你,喏,你要找的就在这儿。”
“师父,您在说什么?徒儿听不明白。”
“不急,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老住持细长的眸里透出一抹洞悉世事的睿智眸光,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万般皆是缘,只要有缘,终是会遇到的,若是无缘,苦求也不可得。
第1章(1)
三月十八,宜嫁娶、纳采、问名、订盟、祭祀、祈福。
这是一个适合成亲拜堂的黄道吉日,不过此刻喜堂之上却不见新郎官,只有新娘子独自一人站在喜堂里。
头上罩着喜帕,丁挽秋看不见四周的情景,只能听见四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众人议论著为何迟迟不见新郎官。
有人说新郎官突然得了急症,无法下床;有人说新郎官还在外地来不及赶回府;有人则说新郎官是因不满这椿婚事,所以不愿拜堂。
丁挽秋垂眸静静站在喜堂里,想着先前花轿上门时,也未见到新郎,喜娘解释新郎官因身子不适,所以无法亲自前来迎娶。
她心忖莫非他病得很重?所以自己的花轿抵达寒府都已好几刻了,还不见他出来,该不会严重到连下床拜堂都没办法吧?
须臾,她听见有人高声叫着,“来了、来了。”
下一刻,四周传来惊呼声——
“啊,那是什么?”
“怎么会把那个带到喜堂来?”
“该不会是要用那个来代替寒少爷拜堂吧?”
“怎么可能?”
众人惊愕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其它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动物在号叫,就在她想凝神细听时,有名男子缓缓出声——
“诸位宾客请静一静,新郎官染了风寒,此刻无法下床,由于新郎官生肖属猪,所以暂且以此猪仔代替他来拜堂。”
猪仔?听见这两个字,丁挽秋愣了愣,要跟她拜堂的是一只猪……
就在她惊疑之际,手里被喜娘塞入了红色的彩带,“新娘子拿好了,不要松手。”喜娘交代。
“齁齁齁齁……”
被下人抱着的猪仔身上系着红色的彩带,彩带的另一端就握在丁挽秋手里。
似是这么被人抱着不太舒服,小猪不停的扭动身子,一边挣扎一边号叫着。
那下人担心一松手猪仔就跑了,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惹得它齁齁齁叫得更凶。
由于寒老爷早已过世,所以堂上只坐着寒夫人,她年约五十,两鬓已有些斑白,但头簪珠翠,一身锦衣华服,看来雍容华贵。她盯着那只猪仔,端秀的脸庞强忍着一丝怒气。
司仪上前请示,“夫人,这吉时已到,是否可以开始拜堂?”
沉默须臾,寒夫人颔首,“开始吧。”
“今日是寒府少爷迎娶丁家千金的好日子,这寒少爷可说是一表人才、才高八斗,咱们新娘子也是贤良淑德、才貌兼备,与寒少爷正所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了一番恭维话后,今日的重头戏总算来了——
“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被扶着转过身来要与一只猪仔对拜,丁挽秋倒不觉生气,只觉想笑,她竟然跟一只猪仔拜了堂!
那么这只猪仔不就是她相公了?
被扶着回到喜房,丁挽秋原以为会看到病重卧床的新婚夫婿,不料喜房里却空荡荡,没见到那位病到无法下床拜堂的相公。
喜娘把她带进喜房后,没见到新郎官也觉得奇怪,询问了在喜房伺候的一名丫鬟,“不是说寒少爷病了吗,怎么不见人呢?”
那名丫鬟支吾的道∶“少爷他……不在这儿。”
“那他在哪?”
“这……我也不知道。”
“你家少爷人在哪,你怎会不知?”喜娘质问。
“我只是一个下人,少爷上哪去,又岂是我能过问的?”
“今晚是新人的洞房花烛夜,寒少爷这会儿不见人影,难道要让新娘子独守空闺吗?”喜娘一脸狐疑。
从见到寒家下人抱着猪仔来拜堂时她就觉得事有蹊跷,哪有人会让只猪来拜堂的,这会儿在喜房内没见着据说病重的新郎官就更奇怪了。
丫鬟被问得急了,只能说;“少爷此刻在哪,我真的不知道。”语毕,看见一名中年男子进来,连忙喊道∶“陈管事!”
陈管事取出一只红包递给喜婆,“这是夫人打赏的,你可以回去了。”
接过赏银,喜婆问∶“陈管事,怎么不见新郎官呢?”问下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问陈管事一定知道。
陈管事只是摆摆手,不愿意多谈,“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拿着赏银,喜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见陈管事投来一个叫她不要多事的眼神,迟疑了下,转身走了出去。她已把新娘送到,至于其它的,也不是她能多管的了。
喜娘走后,陈管事走到内室,朝端坐在床榻边的丁挽秋恭敬的道∶“少夫人也累了,请早点安歇吧。”
“相公今晚不会回房吗?”喜帕下传来丁挽秋的声音。
陈管事犹豫了下才回答,“少爷得了急症,此刻不便见人,在别处养病,还请少夫人见谅。”
“嗯,我明白了。”轻应一声,她没再多问什么。
等陈管事离开后,丁挽秋自己揭下喜帕。由于丁家遭人拖累,欠下一大笔债,为了节省家中的开支,先前遣走了不少下人,所以这次出嫁,她没带陪嫁的丫鬟过来。
看向站在喜房里的丫鬟,她出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奴婢名叫银珠。”那名丫鬟连忙答道。
“少爷他……”
丁挽秋才刚开口,就见她急忙摇头道∶“关于少爷的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略一沉吟,她唇边漾开一抹微笑,“你放心,我没有要问他的行踪,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少爷他……”银珠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见此情状,丁挽秋心下已有些了然,浅笑道∶“他没病对吧?”
“少夫人……”银珠一脸为难,陈管事先前已警告过她不许多嘴,所以她不敢透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