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脑袋瓜里,不该有人不喜欢她裴念慈,尤其是她的“小叔叔”。
不是她自夸,从小到大,鲜少有人不喜欢她,就算真的有人讨厌她,最后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想法,疼她疼得宛如一块宝。
所以说,她虽未必是个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但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她不相信,关逴这个“小叔叔”会舍得拒她于千里之外!
第三章
深夜一点,关逴看完手边的文件,走进卧房附设的浴室冲了个澡,在腰间围着一条浴巾,边擦着湿发,边走回床边坐下。
他低头用干毛巾擦去头发上的水滴,裴念慈的名字,突如其来的窜入他的思绪中。
即使闭上眼,他仍能清楚地看见她雪白的肌肤、红女敕的柔唇、和甜美慧黠的笑容。
她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十四年前,他在纽约第一次见到八岁的裴念慈的时候,就猜测到她将来长大,绝对会是个令男人神魂颠倒的绝世美女。
结果他果然没猜错!她的确美得月兑俗绝丽,令女人嫉妒、让男人为之痴迷。
然而——
“烦!”他甩开毛巾,信步走到窗前,双手叉在腰上,仰头望着天上的一弧明月,强迫自己将她自脑海中驱逐。
她不是他的仇人,却是极有可能阻碍他前途的人。
想起裴敬书稍早那番话,他便难以抑止胸口的怒气。
暂时代管?!
哼!裴敬书那只老狐狸倒会算计,领养他这个爹娘不要的孤儿回来替他管理裴氏,等裴家真正的继承人回来了,再一脚将他踢开。
他想得倒美!
必逴阴鸷地眯起眼,湛蓝的眼眸深处,有着被人利用的深刻痛楚。
若不是听到裴敬书亲口说出的话,现在他或许仍沉浸在被提携栽培的喜悦中,傻傻地为他掏心挖肺、做牛做马,只希望能回报他的知遇之恩。
他是二十年前,在南部的某孤儿院里,被裴敬书看中,然后带回裴家栽培长大的。
他并非无父无母,只是他的亲生父母都不想要他。
他的母亲是高雄远洋码头附近的风尘女子,某位外国船长停驻台湾期间和她过从甚密,等到那名船长走后,她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她试着和那名船长联络,以为可以乘机要胁他娶她,但因为船期不定,她始终没找到他。
等她终于找到那名船长,并得知他早已有妻有子时,她已经怀孕超过六个月,来不及堕胎了。
满怀怨恨的母亲生下他后,便将他当成出气筒动辄打骂,这是在他五岁之前的事,他几乎都快忘了。
五岁那年,有个中年富商愿意娶他的母亲当小老婆,但不愿接纳他这个小拖油瓶,他的母亲为了荣华富贵,毫不考虑的将他送到孤儿院,自己则跟随那个富商远走高飞。
因为他那双特殊的蓝眼珠,从他一进孤儿院就遭到其他小朋友的欺负,因此逐渐造成人格的扭曲。七岁那年,急欲寻找接班人的裴敬书正巧到南部洽公,在某种因缘际会的情况下遇到他,他才月兑离那个地狱,正式入籍裴家。
不过裴敬书并没要求他更改姓氏,只把他原名关错的“错”字改成“逴”字。虽然发音极为相似,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错”代表他的出生是种错误,是种拖累与不幸。但“逴”却最高远的意思。
他以为自己更名关逴,代表他即将展翅,飞往更高、更远的天空。但——
他太天真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十六岁那年,无意中发现的事。
记得那天学期结束,他照例又拿回全学年第一的奖状回家……
“义父,这是我的奖状!”
他将刚从学校领回来的奖状交给裴敬书。
“哈哈!必逴,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将来振兴裴家,就靠你了!”裴敬书笑容满面池收下那张奖状,还吩咐管家林伯好好收藏起来。
“义父,明天开始我就放暑假了,这两个月我会去公司实习,希望能跟着您学到更多东西。”
“好!好!”裴敬书满意地猛点头。
“义父,我知道大哥不肯回台湾,让您很难过,但今后我会替您挑下裴氏这个重担,到时候,您就可以早点退休,不用再那么劳累了。相信我,我下定会好好努力,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是真心诚意想为义父分忧解劳,而不是觊觎裴氏的家产,但义父却把他当成心怀不轨的小人,处处提防他、监视他。
“是吗?那义父的将来就靠你了?”裴敬书假装露出惊喜的表情,然而等到关逴一走,他立即轻蔑地大笑。
“哈哈,那小子大天真了!他真以为我领养他、让他进裴家大门,就是想让他继承裴家的产业吗?别痴心妄想了!裴家的产业,怎么可能、又给一个外人来继承?尤其——是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混血杂种!
裴家的产业,只能、又由裴家的人来继承,否则他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他改姓裴?那小子充其量只能当只看门狗,暂时替我看、于裴家的产业,等哪天裴淙愿意回国继承裴氏企业,这只看门狗就没有用处了!”
裴敬书的这番话,彻底击碎了关逴的心,他站在书房外,面色苍白,紧理成拳的双手不住颤抖。原来义父之所以费心栽培他,不是因为关心他、疼爱他,而是因为他是只尚有利用价值的看门狗,有了他的帮助,裴氏企业才能顺利营运下去,转交到裴家正统的继承人手上。
他万分悲痛,像被裴敬书用利刃刨出鲜红的心,他不懂为何相处多年的义父,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从没贪图过裴家的一分一毫,惟一想的只有如何回报义父的恩情,但义父那番话不但捣碎了他感恩的心,更击垮了他脆弱的自尊。
他觉得自己真的像只流浪狗,稍有人对他好就感激不已,被人当成了利用的工具还不自知,一心把对方当成恩人般膜拜,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心里是如何嘲笑他的!
自傲又自卑的他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从此心性遽变,他无法原谅裴敬书如此对待他,他要报复。
从那天起,人前他依然是顺服听话的关,但人后他却开始默默进行一项重大的计划——既然义父当他是条看门狗,那他就让义父尝尝,被自己亲手豢养的看门狗反咬一口的滋味!
他一定要让裴敬书终生后悔!
他冷然一笑,刷地拉上窗帘,扯开腰间的白色短浴巾,跨上蓬松的床,掀开丝被躺下休憩。
时间!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等待果实成熟的时间,等到他筹划的计划逐一成功时,就是情势逆转的时候。
到时——
或许他会好心留一个空房间,收容裴敬书那只老狐狸!
清早,裴念慈神清气爽地步出房门,跟着领路的女佣走进餐厅准备用餐,不经意看见正在餐桌上看报的关逴,她立即堆起甜美的微笑,上前打招呼。
“小叔叔,早!”
必逴淡漠地瞄了眼墙上刚指向八的时钟,又将视线转回报纸上。
“真稀奇,你居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他还以为像她这种千金大小姐,铁定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舍得离开柔软的床铺,没想到她竟是只早起的鸟儿。
“睡不着了嘛,大概是时差问题吧!小叔叔,你在餐桌上看财经日报,不怕消化不良呀?”裴念慈接过女佣端来的热咖啡,凑唇轻啜一口。
“我已经习惯了。”
必逴放下报纸,拉开椅子起身。
“小叔叔,你要去哪里?”裴念慈急忙放下咖啡追问。
“去看义父。”
“我跟你一起去!”裴念慈抓起一块牛角餐包,咬着走到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