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裴敬书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外头传来敲门声,他立即扬声喊道:
“进来!”
“义父!”关逴将公事包交给佣人,走进房内,转身关上房门,然后恭敬地走到裴敬书床前。
“您今天好点了吗?”
“你——”
裴念慈一看到这男人的面孔,立即惊讶地睁大眼。
她不会认错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在十岁那年,在梵家宅邸的围墙外看见的那名少男。
她记得他漂亮的蓝眼珠!
经过十二年的岁月,他的外表有些改变,比起那时候,他高壮了些,也成熟了此了在合身西服的衬托下,看起来也更加俊挺昂藏,惟一不变的,就是那双澄澈如海的湛蓝眼眸。
“关逴,你回来得正好!来见见你的大哥——裴滐。”裴敬书朗声为他介绍。
“大哥,旅途辛苦了!我本来打算亲自到机场接机,但因为临时有位重要的客户,所以没能亲自接机,真是抱歉!”关逴垂下头,低声致歉。
“不要紧的!”裴滐早在十几年前就听说父亲收养了一名孤儿,但如今才是第一次见面。“你叫关逴是吧!我替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净莲,我的女儿念慈和儿子诺恩。”
“大嫂、诺恩和……念慈,你们好!”他转头一一向他们问候,双目与裴念慈相对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不过立即恢复正常。
“你好!”夏净莲和善地对他微笑。
“叔叔好。”裴诺恩也乖巧地向他问好,但在看见关逴的蓝眼睛时,立即发出惊讶的呼喊。
“哇!叔叔的眼睛居然是蓝色的耶!小叔叔,你戴了蓝色的隐形眼镜镜片吗?还是你的眼睛天生就最蓝色的?”
“诺恩,不许多嘴!”裴滐沉声低喝,儿子天真的问题令他尴尬极了。
他早听人提过关逴复杂的身世,知道关逴的蓝眼睛正是遗传自他那从未出现过的父亲。
“没关系!”关逴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问,他早已习以为常,也早就麻痹了。
他望着裴诺恩,简略解释。“我的亲生父亲是外国人,我的眼睛遗传自地,所以是蓝色的。”
“噢!”裴诺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总算明白了。
夏净莲见女儿始终不吭气,也不主动开口打招呼,便暗示地扯扯她的手。“念慈?”
裴念慈接到母亲的暗示,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叔叔。”
“你好。”关逴澹然点头之后随即转开视线,好像他从来没见过她。
裴敬画满意地看着他们的相处情形,开口道:“关逴目前正在修企管博士,他虽然不像一般企业家第二代、第三代放洋留学,但他经营管理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现在我病倒了,就最由他暂时代管裴氏企业。”裴敬书理所当然的说道。
对他来说,关逴只是一名收养来的孤儿,不是裴家的血脉,裴家的产业,他从没打算交给一个外人,即使是他一手养大的养子。
必逴迅速垂下眼皮,没让任何人看见他听见“暂时代管”时的,眼中所散发出来的怨恨光芒。
“咳咳……”裴敬书突然呛了一下,开始剧烈咳起来。
在裴家服务数十年之久的老医生立刻上前为他诊视,然后转头道:“滐少爷、逴少爷,老爷身体还很虚弱,请别让他太劳累。”
“那我们先离开吧!让义父好好休养。”
必逴转头,率先走出裴敬书的卧房。
裴滐夫妇上前说了几句要父亲好好休息等话语后,也随后离开裴敬书的卧房。
“大哥,你这么久没回台湾了,晚上你们就留下来过夜吧!”关逴向管家吩咐道:“林伯,你把客房整理一下,好好安顿大哥和大嫂他们。”
“是的,逴少爷。”管家林伯立即点头称是。
必逴虽然不是裴家的亲骨血,但他过人的能力和他对裴家所付出的心力,没有人敢为之存疑,他不苟言笑的威严,更令人不敢忽视。
“小——小弟。”裴滐想了一会,还是难为情地开口喊他小弟。
虽然关逴整整小了他二十岁,但在名义上,总是他的弟弟。
“小弟,这些年我不在家,你一个人独自挑起照顾爸爸这分重担,真是辛苦你了!”
裴滐虽是第一次和他见面,却有极好的印象。
瞧他对自己的父亲如此尽心、周到,多少弥补了裴滐这些年来不能随侍在父亲身边尽孝的遗憾。
“哪里!这些都是关逴应该做的。大哥、大嫂,你们长途飞行,一定很劳累,请早点回房休息吧!晚餐准备好时,我会请林伯通知你们。”
“谢谢你,小弟。”
裴滐朝他点点头,然后挽着妻子的手,跟随一旁的佣人走向客房。
裴诺恩跟着父母的脚步,一同前往客房,只有裴念慈没有跟上去,而最站在关连身旁,用一种过分专注的诡异目光,打量神情逐渐转冷的关逴。
“念慈?”夏净莲停下来喊她。
“我和小叔叔聊聊天,等会儿过去找你们!”她回头朝母亲大喊。
等家人走后,她又将视线移回关逴身上。
“小叔叔——”
“我不是你的小叔叔!”关逴毫不客气地截断她的话。
不知为什么,关逴就是讨厌听到裴念慈喊他小叔叔,他和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枝玉叶,根本一点瓜葛也没有!
“咦?你好像是双面人喔!你在爷爷和在我爸爸面前的态度,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呢!”
“因为你不值得我对你演戏!”关逴不再瞧她一眼,自顾自地举步向前走。
“为什么?你瞧不起我吗?”裴念慈逐步跟着他,好奇地丢着头,注视他如外国人般深邃的五官。
“我没有瞧不起你!”他不耐地回答。
她聪明伶俐、相貌甜美、出身不凡,谁敢瞧不起她?
“既然没有看不起我,那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这么不友善?你讨厌我?”
“没错!”关逴直接了当的回答。
“为什么?”裴念慈没有生气,只感到万分好奇。
她自问没有得罪他呀!毕竟他们连今天,总共也才见过三次面而已。
“我厌恶的不是你,而最你身为裴家千金的身份!”
“为什么?”她还是不放弃地继续追问。
“你问我为什么?”
必逴停下脚步,猛然转过头,讥讽地直视她乌黑晶亮的瞳眸。
“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难道不该嫉妒一个得天独厚的千金小姐吗?”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像他一样,出身微寒、孤苦伶仃,必须寄居在他人的屋檐下,战战兢兢看别人的脸色过活。而有人却像裴念慈一样,出身尊贵、家世不凡,他们压根不懂何谓人间疾苦,因为他们只消勾勾手,自然会有人将世界捧到他们面前,任他们拿取。
他恨这种不公平!
人类不是该生而平等吗?为什么即使他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她的十分之一?就因为他出生时,选错了家庭吗?
也正是因为这分妒恨与不平,当年他才会一连两次瞒着义父悄悄去看裴念慈。
他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幸运的孩子,能够不必付出任何努力,就能拥有他或许努力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幸福。
“你看起来不像这种愤世嫉俗的人。”裴念慈的语气里有些惋惜。
“很抱歉,我正是这种小心眼的人!”
必逴冷睨她一眼,走向地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用钥匙打开房门。
“喂,等等——”
他没等裴念慈把话说完,已用力甩上房门。
“真是个难相处的人!”裴念慈瞪着门板嘀咕半晌,才不情愿地回头,走向父母和弟弟消失的方向。
临走前,她回头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不但没有因为关逴的冷淡而退缩,反倒更加燃起熊熊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