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得花些时间赶路,我已经拜托这里的管理人帮我们准备矿泉水、水果女乃油布丁、女乃酪、风干腊肠三明治,沿路可暂时充饥,填填空月复。”
“你常来这里度假吗?你和这里的人似乎非常熟稔。”
“我和这家商社社长有些情谊在,他不介意我来这里度假,反正房间多得很,能白吃白住一番,倒也替我省了不少花费。”
当他们告别这个古堡时,若茴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瞥,这一瞥里,皆是花团锦簇、蓊倩的景观,高雅的郁金香、秀挺的鸢尾花、娇艳的致瑰、怒放的紫罗兰、万紫千红的绣球、令人我见犹怜的小白菊,构成了一幅落英缤纷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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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茴已适应了高速的行程,所以便老实的告诉他,她不介意他将车速开上一百,因为他开车的习惯相当好,又稳又顺,不会任意地煞车、停了又开。
他将她的这番恭维当作是奖励,但也只是心领而已。他也不打算告诉她技巧何在,免得她落慌而逃;那是因为,他连煞车板都懒得踩。
终于日落时分,他惊呼地宣布,他们已进入法国居尔特民族世居的布列塔尼省,法拉利延着曲折迤逦的海岸线奔驰,为了能一窥夕阳余晖将碧海映染成紫霞的奇观,他将车速降至二十,让她像个兴奋的小孩,拚命赞叹、叠咏这“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水画。
“小泵娘,静一静!这可不是我导你来此的原因。你该看到的不是残红,而是海水正蓝的景色;那总是会勾起我对澎湖的回忆。”他专注的看着前路,小心地停下车,让一个拖着满满竹箩龙虾的渔父经过他们。而若茴也趁着空档将面包屑丢出车外,捻指间,盘旋其上的数十只海鸟已俯冲下地,不畏生地啄着食物了,及至他又发动车时,才惊爆似地鼓动翅膀,扶摇上天。
“嘿!真的耶!他们把石板屋都漆上了白、蓝颜料。哇!连船只及海港也都有蓝色的图文呢!你看,那些白杨树也绿得近乎蓝色。天呀!我好象置身于一个蓝色水溶溶的世界。”
他忍不住举手拉拉她的头发,“很多人说法国就像是一个画家手中的调色盘,如果每个省用一种颜色代表,那么蓝就非布列塔尼莫属;从靛蓝、深蓝到浅蓝,色系的透视及调匀就足以令人感慨天工的伟大了。这次我们很幸运,老天爷没有开水闸。”
“这里的天气应该很好啊!下起雨的话就可惜了。”
“等着瞧吧!有时阴雨连绵一个礼拜,盼不到晴空,但霏雨蒙蒙无损布列塔尼的美,反而顿增烟波缥缈、朦胧之感,想想看,要将颜料调匀,水是不可缺少的要素。”
若茴听着他解释,公元四六○年时,英国的居尔特民族因不满盎格鲁及萨克逊族的侵略,因而渡海避难至这个原本突出于大西洋的爱魔半岛,由于气候、地形与祖国颇为相似,遂将这个半岛改名为布列塔尼,即小不列颠之意。
“居尔特民族两千五百年以来的大迁徙,一直是欧洲历史学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发迹于中欧,意大利上方多瑙河及莱茵河的上游河谷坡地,由于坚韧的民族特性使他们世世代代的子民对侵略者有着根深柢固的排外性,也就是我们中国历史上说的‘汉贼不两立’的观念。所以只要是外族入侵后,不甘听令敌人统御的人便举家迁移他乡,土地再怎么贫脊,也阻挠不了他们避世的决心;即使死守故里的人,也少有跟外族通婚往来的。”
“这不是有一点顽冥不通吗?”
“顽冥,大概有一点吧;不通,就不见得了。对他们而言,祖国不在,根断萍飘,唯一能维系他们族人的便是文化与民族精神。散居欧陆的居尔特人虽然被不同帝国、不同民族所统御,但未闻其文化有被融合过的。不过世界在改了,以前那种狷介之士的消极态度已转为积极的发扬作风,所以知道他们的人也愈来愈多了。”
若茴听着他不疾不缓、侃侃谈论其它民族的种种,反倒不提自己的过往,令她不禁开始揣测旁边的男人,他就像一团迷雾。
当晚,他们在一家古朴的小客栈过夜,由于正值仲夏旅游旺季,客栈恰巧只剩一房,若非金楞撒谎坚称他们是兄妹的话,保守但可亲的老板娘就真的会让出床位给若茴睡。
晚餐是新鲜的龙虾大餐、大又肥的局女乃油牡蛎、料好实在的苹果派酌以自制的覆盆子果酱。若茴吃得好尽兴、好开怀,最重要的是,价廉物美,便宜得吓人。她知道他一直在观察她的吃相,但是美食当前,若茴管不了那么多了,刀叉一放,母亲的话往旁一搁,双手开始派上用场。
虽有两张床,但他还是把大床让给了若茴,自己则睡在一边的木床上。若茴照例写封明信片回家,他则写着家书。当若茴瞟到他也是寄回台湾时,好讶异。
“你在台湾还有亲人?”
“有,”他迟疑了一下后,才坦然一笑说:“事实上,是我母亲和儿子。”
他的话一出,若茴便被震住了,无以名状地被他的话震住了!左心房里一小点的动脉正逐渐的僵化、停止跳动,脸上亦是愀然无血色。他结婚了!这句警语像个回力球似地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来回弹撞着,又彷佛是在敲着颓然丧钟似的,余音袅袅,停不下来。
恍若隔世,若茴渐渐反应过来,才结结巴巴地问:“你……结婚了?”
他一径地低头写信,等告个段落,才停下来回答她。“我看来不像个结婚的人,对吗?”
若茴急着回答:“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说过你十年前离开台湾,现在又说已结婚,有小孩在台湾……”她顿住了,半天吭不出一个字。若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似乎过分焦急了些。
“我儿子已快十一岁了。”
若茴算一算,斜睨他一眼。“那么你十九岁就当爸爸了!”
他无所谓地给了她一个“是又怎么样”的表情,然后边写字边说:“在印度,三十五岁就当上爷爷的人还不少呢!”
“那……你太太人呢?在英国吗?”
“没有,她死了。”他还是忙着写信。
这个回答让若茴有种释然的感觉,但他随即丢出的话,彷佛是他拿了一根棍子重敲她的肚子一般,教若茴倒抽一口气后,才颤巍巍地抖着嘴问他:“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被我砍死的。”
“你……在开我玩笑!”
他大笑出声后,抬起头,一接触到她那张苍白失去血色的脸蛋儿时,才知道事态的严重。“嘿!对不起,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杀了自己的老婆吧!”
“对不起!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若茴紧咬着唇瞪着他。“她……还活着吧!”
“没有,她是真的死了,死于毒血症。”他落寞的神情一闪即逝,马上泛起了笑。
“尽谈死人做什么?事实上,我还有个父亲在坐牢,有个半身不遂的老爷爷,以及一个疯掉的二伯。告诉你这么多,你我不算陌生人了。”
是吗?若茴不那么想,她还是觉得他遥不可及。“你又在开玩笑吗?”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笔,眼光掠过了她不确定的神情,重吁了口气地说:“唉!
谈这些颇伤感的,让我说些亚瑟王的传说给你听吧!”
“我听过石中剑的故事了。”若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