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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天空不生云 第18页

作者:阿蛮

“嗯!那我讲别的也可以,就讲红风筝的故事吧!你一定没听过。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半岛上,有一只活得不耐烦的长寿龟对着一只长脚鹭鸶说,远在古早古早以前,近在浑沌初开、洪荒辟地之后的一处山林里,栖息着一群鸢,它们镇日翱翔天际,不知忧愁、尘世。一天,鸢头目不幸为猎人捕获,猎人见其丰羽绪红耀金,不同于普通的鹰隼,便决定要送给地主以做贡品。这时机智过‘禽’的鸢头目就苦苦哀求猎人放它回去寻找伴侣,因为它曾与妻子立誓过此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成连理枝,若它这么一去不返,它的妻子会守着它一生,犹如在空中飘荡的断线风筝,一辈子无依无靠;假如猎人兄肯发慈悲心放它回去的话,一定会领着妻子回到他身边,这样成对的送给领主不也体面一些。”

“猎人答应它的请求了吗?”

“答应啦!不过他要鸢头目发誓,若它食言而肥的话,终将自食其果,而且世代子孙也会遭受到相同的报应;除非贪婪与欺瞒这两种恶行在这有情天地里消弭无踪,魔咒方可破除。”

“那鸢头目有带着老婆回到猎人身边吗?”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吗?”他反问她。

“如果我是那只鸢的话,根本不会对猎人提这样的事,不过既然说了我就会做到。”

“可惜鸢头目不是你;它没有带着妻子回到猎人身边,反而沾沾自喜地告诉其它同伴,利用人的贪婪弱点可以解危。”

“那后来呢?猎人怎么办?他双手空空的回去,领主不会生气吗?”

“领主当然不相信猎人的话,他认为猎人不过是自圆其说的随便扯谎罢了,一怒之下便将他处死。”

“野蛮人!就算是说谎也不必要动极刑吧!”

“古代嘛!荒婬无道在所难免。黎民百姓的命尚且抵不上一条狗,若要你死,你就得死,哪还有机会在断头台上讨价还价?”他瞥了一脸气得红咚咚的若茴后,继续说:

“猎人的舌被割了下来,身上的皮肤也被剥下来制成风筝。一日,领主出外打猎时累了、无聊了,就嘱咐仆人放风筝,但是风筝升空后,林间树梢便既始回音四起,低沉沉地教人无法理解,好久好久,才有人听出个端倪,那似在说:‘求吾主垂怜!求吾主垂怜!’羽殇凄凄,今闻者无不动容洒泪。领主这时方知自己做了胡涂事,惊慌地命人拉下风筝想补救己过,奈何天际乌云密布,哀风狂啸,一阵惊慌的雷呜过后,紧接着便是雷霆闪电,打断了风筝线。于是,那人皮纸鸢便在众人眼里渐渐朝恒冥的黑团里飞去,隐没云端……”一阵呜咽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再次缓转过头,看着若茴睁大的眼;它们晶亮粲然,但没有雨花雾气蒙罩。她的唇一直抖着,鼻头也已冒着水气。她在哭!呵!稀哉!

奇哉!长脚鹭鸶就是这么哭的吗?

“你不要……停啊!继续说……”她抖着双唇催促他赶快把故事说完。

“嗯……后来,后来,”他一时也语塞了,因为他尚未见识过这种忍气吞声的哭法。”

后来……故事回到鸢的身上。天帝因为猎人的忠诚与善良而感动,为了惩罚鸢鸟不知感恩与欺瞒的手段,便让鸢头目当初立下的誓言实现。于是,红鸢一生一世只能有一任配偶,若伴偶死去,就注定孤寂度日,日复一日。”

“是……真的吗?”

金楞眄视她晶亮的大眼,觉得它们就像两枚泛着冷光的璀璨钻石,美得教人炫目、屏气,而她眼底所蕴藏的纯真与期待,更是教他没来由的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全身上下每根筋、每个细胞都不舒服,尤其是胯下!可恶,这个相貌平平的小道姑要哭不哭的样子,实在令他很……他妈的不快!

“我怎么知道!”他突然气呼呼地跳下了床,走近她,咆哮说:“这只是传说,干嘛哭成这样,如丧考妣似的。”

“是你自己要说这么可怜的故事给人家听的,我又没有强迫你一定要说,更何况我又没有在哭!”若茴不甘示弱地抬起头反驳他。

“没有吗?那你鼻子的水怎么说?要不要我跟老板娘借个桶子来盛?”

“那是鼻涕!”若茴谴责地斜眄了他一眼。“眼睛流的水才叫眼泪,你有听过鼻子流眼泪的吗?”

“以前倒没有,现在总算见识到了。”他搞不懂承认哭有什么羞耻的,见她一副就是不服输的模样,脾气也大了起来。“你每次听故事都非得这么认真吗?有时候‘不求甚解’也是一种幸福,故事听听就算了,计较这么多会短命的。如果每个观众或听众都像你这么钻研考证真实性的话,那一大堆的编剧或是说书人都要歇业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不听了。”若茴说着就将被子拉起直蒙住头,侧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

他就站在那里一手叉着腰、一手大掌猛揪着头发盯着她横躺在被子下的身影,搞不懂为何才讲一个故事,竟会演变成对立的局面。他苦笑地摇了一下头后,大步地走回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墙,曲着膝,继续写那封未完成的信。

大概有十五分钟那么久吧,当他写下了今天的日期、签下大名时,对墙的被窝里传来一阵嗫嚅的声音,幽然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是……真的吗?红鸢……真的有红鸢这种鸟吗?”

他只是轻轻地回了她一声“嗯!”表示答案是肯定的后,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眼光也开始落到她玲珑姣好的曲线上。这个特别的女孩!这个举止娴静、落落大方、言谈清雅、颇有林下之风的小道姑,竟能唤起自己对女性的保护!对她,金楞的心底一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相识感,她素净的面容频频教他回想起那一个令人窒息的午后,他跳入溪水里捞起的女孩;那个恶化了他的命运,提早结束他的梦的女孩。

※※※

一早,他们吃过了淋上蜂蜜的煎饼和香浓的法式咖啡后,便继续行程。不过离开小镇前,他刻意带她去买了两件长裙,并要她换掉身上的牛仔裤。他给的理由很荒谬,因为若茴虽然矮他十二公分,但腰高却几乎跟他齐平,这一比之下,令他自惭形秽。

尽避这个理由是牵强得没一点道理,但若茴还是照单全收、毫无异议。因为她坚信,这个男人是真的狂傲得病入膏肓了!连腿跟他一样长,都会被嫌。

午后,金楞宣布该是带她去看圣米夏教堂的时候了!

“哇!这回是谁说要去朝圣了?”若茴忍不住地揶揄他。

他泰然自若地回答她,“是你要去朝圣;我则窝进山脚下,那家威震八方的蛋卷铺!”

法拉利在一片苍茫的草原上呼啸而过,车道两旁的羊群如白星闪烁。

不旋踵,一个如针头般大的尖塔赫然呈现在他们眼前,当他们愈来愈靠近物象时,小尖塔宛如从海平面冉冉上升蹦出,俨然是一座孤岛,又似地壳造山运动时,推挤板块而跃起的山脉。万里无云的辽广天空和向上蒸发飞散的水气,为圣米夏平添了一份神秘之美。这景致不就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吗?美得虚幻,令人害怕它会在顷刻霎时消逝。

直届进入这座小山,若茴才赫然为这里的人文风俗所感动;事实上,普天下该感动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这座山,不就是一个山城吗?一栋栋可爱简朴的石板屋像堆石似的延着陡坡而砌,最后才是圣米夏的精神指针……圣米夏教堂。这座黄土覆盖的教堂有旧哥德式高耸入云霄的尖塔,繁复的镂花石雕因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绚烂的浮华早已退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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