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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不相忘 第18页

作者:章庭

“不不不,”异儿跳了起来,哇啦哇啦道:“‘四’才不是长得这副德行呢!是,是……”指尖也跟着激烈挥动着,张伯冠不动声色的将笔递过去,她接手,又慢又专心地画着,终于写出个歪歪扭扭的“四”字。

然后,“这是‘五’……这是‘六’、‘七’、‘八’、‘九’……”终于,“一横中间加一竖,就是‘十’啰!”异儿抬脸,露出灿灿笑靥。“我没记错吧?”

“没错。”是的,没错呀……张伯冠双眼光华灿灿,必须竭尽力气才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落笔的动作仍然有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那丝颤抖细微到只有他自己知情……

星斗满空,一只散着檀香的大浴桶被搬入了冠居。

搬运大浴桶的阿丁阿奇是对兄弟,几年来都在做这项搬浴桶、备热水的工作,而张伯冠往往等他们离去后才会现身,然后兄弟俩在翌日一太早才又前来冠居收拾,所以根本和张伯冠这大当家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但现在异儿可算是最亲近张伯冠的人了,因此阿丁阿奇有满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她。

“异儿呀,服侍大当家很辛苦吧?”

“不会。”怎么又有人在问她这种问题呢?就异儿来看,服侍张伯冠真是一件“利人又利己”的工作啊!

想想,服侍他吃饭,她可以顺便一起吃;服侍他写字,她可以顺便一起学;服侍他散步,她可以顺便在庭苑里溜达溜达!怎么想都是何乐而不为的美事,如何“辛苦”得起来呢?

“说真的,我是很敬仰大当家啦……”哗啦啦,阿丁将一桶热水倒入大浴桶里。“可是他那张脸真的太骇人了!教我多看一眼都不敢,也甭提跟大当家多说上几句话了。”

“对对,我也是。”阿奇猛点头附和着,“倘若大当家肯笑一下,或不要老是把表情拧得那么紧也好,否则咱们做下人的,连气都不敢喘一下哩!”

“是呀是呀,大当家那张脸——哦!”讲得才在兴头上,后脑勺就被一只腾空飞来的硬东西给砸个正着,阿丁痛得手中热水桶一翻,烫得自己哇啦哇啦叫。

站在阿丁对面,阿奇可把经过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欸!异儿,你怎么月兑鞋儿来砸人——啊!”他也中“鞋”了,当下又失手打翻了另一桶热水,被热水烫着痛得又叫又跳。

“哇啦啦!异儿!”总而言之,这对兄弟是变成了鞋靶子,被打得落花流水,而且还来不及找人算帐呢!异儿一看两只鞋儿都砸了,房里一时间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顺手拿来“继续”的,索性小脚一迈,身形一冲——对,把自己整个人给砸了过去。

“不许你们说他的坏话!异乡人一点都不凶,他人好好又笑笑的,和以前一样的!”

咚!咚!咚!“瞧我用头砸死你们……”撞过去!

啪!啪!啪!“瞧我用手打死你们……”巴过去!

还有,“瞧我用——”

“这是在做什么?”门口响起不怒而威的斥喝,张伯冠一瞧清楚异儿骑在大男人身上,抡拳揍人的模样,再怎么冷静也不禁哑然,旋即眯紧双眼往前走来,毫不考虑地倾身抄臂,仅用一只手便将正在“与人把命拚”的娇人儿从阿丁身上拽下。

“放开我!放开我!”情绪仍是激动得很,异儿在他双手合拢的臂弯中扭得比毛毛虫还要严重。“我要打阿丁阿奇——”

两个被点到名的男人捧着,狼狈地闪到一边,怕怕地能离多远就离多远,若不是张伯冠在场,直瞪着他们瞧,他们就算软着腿用爬也想爬出去啊!

好、好可怕啊!罢刚是谁说服侍大当家这差事会很“辛苦”的?恐怕是被服侍的大当家才会很“辛苦”吧!

“怎么回事?”张伯冠好不容易压制住异儿后,才有心思分一眼过来瞪人,询问阿丁和阿奇。

如果说,莫名其妙生气打人的异儿是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那么,用一双深冷森寒的眼睛瞪人——不不,是吃人的大当家,就是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狼了!阿丁和阿奇欲哭无泪,互相抱在一起用力发抖!

“异乡人走开啦!”发现自己被牢车箍紧无法如愿打人的异儿,索性举起小手连他都一起打下去。“我要打他们!你才不凶,是他们在乱说,他们才很坏!”打人的理由是稚气了点,却认真无比。

凶和坏?张伯冠脑筋一转,稍微有点头绪了。

“你们方才是说了些什么?”口气平平淡淡,没有任何的愠恼,但就足以吓得兄弟俩变成除了摇头和发抖,就什么反应也没有的可怜虫。

低低冷冷一笑,张伯冠哪会不知道他们在惧怕些什么?怒气交织心头,让他不自觉的厉声斥喝——

“滚出去!”

可是这声斥喝对兄弟俩而言却如同大赦,他们跌跌撞撞地连滚带爬逃出了冠居,瞧那模样,就算是冠居里摆满了金银珠宝,他们也不敢再踏进一步了。

“不要跑——”异儿仍不放弃地在张伯冠怀里边挣扎边喊,待他终于肯松开她,追出去时,哪还看得到兄弟俩的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哩!

“都是你啦!”异儿回过头来找他出气,双手擦腰三七步,架式比谁都还要凶。“你不早点儿放开我,害我打不到人。”

“打不到就算了。”注视地面上一片湿漉漉的热水,再看看只装到四分满的大浴桶,张伯冠若有所思,盯着那清澈的水面一会儿,然后回头瞟她一眼。“我要洗澡,替我宽衣。”

“哦。”异儿一听,他居然没有讨回公道的志气,反而还下令支使她做事,虽然很不服气,却也只能依令行事。

她走到他身前,用着仍不熟练的动作为他拉开衣襟,里头尚有里衫,腰际还有绅带,下裳里头有长裤、裹腿,鞋子。

“好怪,好麻烦喔!”月兑着月兑着,小手好累,忍不住要抱怨了。“为什么男人要穿这么多东西在身上呢?为什么不像……不像……”

“不像什么呢?异儿……蜜丝?”问句很轻,双眼一狡一亮,故意在叫唤她时试探地多喊了一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

不像什么呢?异儿也恍惚了。为什么她的眼前会浮现着张伯冠穿着完全不同的另一套服饰的模样?他胸膛赤果,着裙,发不梳髻而绾束于颈后,意态温和中别有番潇洒……

“是呀,你应当要那样穿才对。”不知不觉的,异儿将心中思绪全都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是吗?”强忍着心里万般激越,张伯冠只敢先用手背轻抚爱怜着她的颊肤……突然抽手转身,迳自跨入了大浴桶里。

应该还不到时候,但是他禁忍七年之久的却已经苏醒了。他泡在大浴桶中背对着她,想要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的心思,弄清楚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冲动?是冲动没错。他第一眼见到这丫头时就冲动了,正如第一次见到了他的蜜丝。

那是种体肤发烫、脉搏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冲动!不……这或许不是什么冲动,而是种没有药石可救的绝症,甘愿欢喜患上一生一世的绝症。

也是因为这种冲动,他听进了她似是而非的言语,任其字字句句撞击拍打着他的心头,想起了蜜丝临死前的呓语,他更加无法自拔。

我好不甘心……我好想同你生活一辈子……

我死后,一定要去跟大神求情……干干净净重生,与你在一起……哪怕只做个奴仆……你还会不会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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