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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难求 第22页

作者:章庭

火儿侧躺着缩成虾米状,贵妃椅大半空位腾了出来,瀚天微微沉吟,然后将手臂伸到她的身子底下,尽量不惊她清醒地抱她入怀,再连他自己的身躯也躺到贵妃椅上;一大一小、一修长一娇瘦,男抱着女的打算一块儿沉沉入睡。

自始至终,他都是以仅剩一眼的目视完成这些动作,怕有一丝毫的多余光线会吵醒她。

他的大掌碰触到她的左肩,模到那只空荡荡的衣袖……

我伤你,我认错,被废一边的翅爪……一手一足……

原本打算入眠的轻浅呼息蓦地沉凝,不知不觉,游移的手掌往下,抚上她的大腿。

山神爷的处决是公平的……

鲍平?这世间上,有什么事儿究竟称得上公平来着?他的脸吗?还是她的残?倘若她真是小赤……

心下一凛,他无法相信自己此刻脑袋的思绪——他是相当认真地在“倘若”这件“公平”性?因而完全没去想“不”的可能吗?或许,这就是这阵子来他又天天一手枪、一手酒的早早出去、晚晚归来,恢复颓废生活的缘故——躲避,不想面对她之前所说的话……

是假的怎么着?是真的,又该怎么办……

“是真的,又该怎么办……”

瀚天没发觉自己竟然将问题细细声月兑口而出,一回又一回的,直到许是那声音吵到了火儿,嘤咛让他猛然噤口。

要他相信火儿便是那只赤隼……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跟她要回他这半边脸的债?

怎么要?

或许以身相许终生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着、想着,他原本紊乱的思绪竟自动开始抽丝剥茧。

若是早些年,他真的亲手逮到了火儿……不!是逮到那只赤隼,怕是会拿牠来当活靶子射到死不可!但现下呢?

若是早些年,有人胆敢大声又明白同他提到他的脸伤……只要是单单一句薄言,他会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不可,但现下呢?

若是早些年……

许许多多的事儿,许许多多的想法,全都不知不觉的改变了。

倘若瀚天能对自己老实点,便会承认这些变化都是他遇上火儿之后开始产生的,每天每辰每时每刻,滴水穿石的……

滴水穿石的……

瀚天再度不知不觉地入眠……

***

等火儿清醒,才发现自己置身睽违数日的男性怀抱中时,随即一脸吃惊地对上他早一步清醒的脸孔,并且用力的眨眼。

“眼睛瞠那么大做什么?”瀚天的嘴角一撇,然后低下首来欲同她的唇舌缠绵。

“等一下……您……”火儿被骇得更加严重了,瞧不出他的心思怎能千折百转到现下这般开朗玩笑的地步,“您不是在生我的气吗?”不然日前怎么会待她疏冷而不耐?

他不会知道的,她每天企图阻挡他出猎不成,那种为他担心受怕的情绪,在在压迫着她,让她愁着眉眼入睡又清醒。

她好怕山神爷会决计再往个大祸给他,以惩罚他的死性不改啊!她这般为他忧戚的心绪,他可知上半分?

“消气了。”瀚天看着她满是无辜又惶然的小脸,心下有着预感,清楚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栽了,在她手中栽了,即便想对她发火,恐怕也会愈来愈“英雄气短”了。

唉!栽了、栽了!哪会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有栽在别人手中的一日?

莫怪往昔他追问父亲以着蒙古贵族的身分,怎么肯入赘汉人的“哈德林斯”牧场时,父亲就是回答“栽了”这么句答案。当时的他全然不解,如今却是再体验不过了啊!

消气了?火儿不禁月兑口问道:“大少爷是在生我的气啊?”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地方招惹到他了……

消气了。其实瀚天也是在这句话月兑口而出时,才愕然领悟到自己这些天来故态复萌的缘由——是气啊!

他在气火儿先前同他说的一大堆灾不灾、祸不祸的“胡言乱语”,气火儿居然还冒着生命危险骑野马,为的是要“看顾”他的安危;他更气的是她自始至终要为他挡劫数的神态!!

现下,他的劫数算是过去了吧?那么她呢?是不是已经预备着要离开他?

原来猜疑她的真实身分、气她只顾他不顾自己安危、惧怕她会消失离去等等,是他生气的源头?

人的七情六欲中,爱最是深刻,恨最是爆发,惧则最是长久啊!

第九章

日子似乎又归于平静。

冬一步步走远了,来临的春犹似融化的雪酒。

这一日,人们莫不如痴似醉,唱着欢乐的歌,因为“哈德林斯”举行了迎春祭典。

简单肃穆地朝东设立香案,瀚天主祭天地,祈祷着今年平安兴旺,熊熊的营火生起,映照着他的五官阴影立体分明。

三灶香举起,他默念着年年回回都相同的祝祷词——皇天后土,请保佑“哈德林斯”一切平安顺利!

再三叩礼后,众人就展开春季的第一场饮宴。

美酿丰食酒酣耳热之际,青漠率直地举杯而立,咧嘴笑道:“各位哥儿们!咱和红玉姑娘要成亲啦!婚礼定在下个月赶集之后,届时可要为咱多喝杯庆祝的水酒哇!”

“好呀!”这是众所皆知、亦众所皆料想中的好事,可是经由准新郎倌的大肆宣布后,还是喜气地热闹起气氛。

而这股气氛也一直热闹到春末商集。

每年每回“哈德林斯”举行的商集都是盛大海派的,牧场预备好羊只马匹,深山猎户预备好各种兽类皮毛,还有人送来一车车珍贵的口蘑、人参、鹿茸、熊掌等珍贵药材。

回春的大地上,一座临场的商集市场被搭架起来,一座座棚子下是一箱箱、一摊摊的商品,布疋、首饰、玩具、糖果……

“哇!”每走过一处摊位,火儿口中就不由自主的发出一记惊叹,然后便是一句问话:“这是什么?”问完再抢着想拿在手中把玩。

“这是金头玉簪哪,少夫人。”守摊的老婆子笑咪咪地拿了十多支样式异同的簪子迎合上来,她看了喜孜孜的火儿一眼,但大半都是求证与新鲜的打量。

原来传闻是真实的,这“哈德林斯”的新少夫人果然是个身有残疾的姑娘!

真是古怪啊,一个堂堂的牧场主人居然会娶一个这般的妻子?

“这支和那支……哪支儿好呢?”火儿犹疑不决的,看着一双各为红花钿及蓝花钿的簪子,索性回首要求奢瀚天的意见。

让老婆子吃惊的还没完呢!瀚天果真还在火儿身旁蹲了下来,看她先拿起红花钿簪,试着用单手插到发上去,可动作始终不顺遂,他便伸出手掌接过,要她面向着他,然后以极其细腻小心的动作帮她完成这项打扮工作。

他们并未注意到四下蓦地悄悄静了声响。

瀚天气定神闲地审视一番后,再帮火儿取下换插上蓝花样式的,如此反复一阵子后……

“还是红的好。”他决定道。红这个颜色可以衬托火儿那头赤黑色泽的长发,再适当不过了。

“嗯!那就红的吧!”火儿双颊轻赧地应了一声,这下子才发现四下净是一双双好奇眼神,看得她不想尴尬都不行。

“怎么了?”瀚天顺着她的目光扭头望去,被他视线扫到的人立刻慌张躲避,声响也立即恢复原先的嘈杂。

在这片嘈杂当中,有个头戴皮帽的大胡子猎户在一阵贩卖吆喝声中,悄悄阴阴地抬起头颅!恨毒狠绝的眼神直勾勾地往瀚天和火儿的方向瞪过去!

那日偷袭“哈德伦”失败的惊怒,对周三麻而言真是一大耻辱!

打小他便怨天不公,不将他生为拥有大片产业的继承人,他吃着“哈德林斯”的饭,也眼红着“哈德林斯”的财富,在被以“怠职”这鸡猫耗子大的小理由赶出牧场后,便费尽心思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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