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励模模她的额头,牵起她有些凉意的小手,步进戏楼里。
她又偷笑,感觉有阵阵暖气输入她体内。师父的内功她也好想学哪!点穴功更想学,吱吱吱。
来到二楼,楼主非常殷勤地伺候一切,捧上茶水,端上小孩子爱吃的甜叶,小心问道:“王爷,可以开戏了吗?”
“开吧。”
“那王府的侍卫……”
长孙励没回头,道:
“就让他们在楼下看吧。”
“是是。”楼主轻轻掩上门。
庞何还是第一次出来看戏,她倚在栏上,正好对上楼下几十双眼睛。她一愣,立即又缩回来。
“师父,他们在看你耶!”她有点怒。她眼睛只有一双,看师父都看不够呢,这些人竟然拿十几双眼在偷看!
长孙励闻言,失笑:“是啊,他们都在看我。”轻轻拍开她要拿甜果的小手,道:“当初妳跟我说为什么会去闹留在庞府的戏班?”
“因为我偷听到楼主跟戏班里的人说,我爹是天下圣儒又是太傅,虽然年纪老了,但面目看起来比同龄的人还年轻,如果能想法子睡上爹的床,那就真是吃喝不尽一辈子了!”她一想到就想暴走。“我爹说过,那张床只有我娘跟我才能上去睡的!爹让别人睡,我就把他胡子眉毛拔光光!”
长孙励淡淡道:
“这就是了。这是那楼主拿来的东西,妳就别碰了。”
哇,原来师父比她还小气。她看看盘子里的果子小巧可爱,但也不会很想吃,于是托着腮,开始看着戏。
往年初一初二,爹都进宫去。明明是一家子受邀,爹都说宫里闷,唱的戏都是祝贺天下太平之类的,让她待在家里跟娘玩。
去年爹找了戏班入府哄她开心,结果唱的是一名书生游天下最后变成天下圣儒的戏,无聊得要命,最后她睡倒在爹怀里。
原来戏是很难看的,她这么想着。
今年初一初二,本以为爹不在还有师父在,哪知师父是皇族,比爹还惨,待在宫里四天才能月兑身。
可怜的师父,在宫里看完一出,还要陪她再来看一出,她掩嘴偷笑,因为她是未来的师娘嘛!
她忍不住又咳了一声。
不等长孙励说话,她道:“我好多了好多了……戏开了戏开了!”她赶紧认真看戏,免得又回去躺着。从小除夕躺到昨天她躺得都累了。
长孙励看着她的侧面,暗叹口气,把她整个小小的身子抱过来,让她舒服地坐在自己的怀里看戏。
吱吱吱。她眉开眼笑,当师娘就是有这好处啊!
“翻书房的李大人也来了?”长孙励看见楼下的官员,不由得扬笑。“勤之,妳仔细听戏,看妳能听懂多少。天朝里有专门译文的人才,可惜,会说的有限,妳瞧,那李大人在翻书房做了许多年,文笔极好,是翻书房里最好的人才。”
她跟着瞧去,看见一个老老的老头。她没什么感觉,但既然师父说这老头人好,那她绝对会尊重这老头的。
长孙励又在她耳边说着:
“各国海运不便,在天朝里难得见到异国百姓,更别说是这种戏班子了,这次有机会妳好好听他们的戏,看妳学得如何?”
她应了一声。以后她是要跟师父出海当海盗,自然要多懂一些言语的。她看见台上炫丽的云彩四溢,不由得惊奇万分,马上就吸引她这个小孩的注意力。
去年庞府里可不是这样唱的。她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
长孙励见状,微微一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他瞥见那桌上甜果。宫里的甜果不知好上多少倍,但他阻止她吃的主因,是要她别碰咒她死的人送的食物。
他还不致无理到处治那楼主,但有人咒庞何早死,他心底总是不悦的。
“师父……你有没有一眼就喜欢上哪家姑娘过?”她头也没回地问,目光还停在戏台上。
“……嗯?怎么这么问?”
“那戏是这么唱的啊。”她只能听懂七、八分,再加上剧情简单,她看得很通也很感兴趣。
一眼就喜欢上呢……虽然她喜欢师父,但也是从师父待她好,肯教她功夫开始。她忘了追问答案,因为她又看入迷了。
她看得入迷,楼下百姓也看得很入迷,只是他们的目光是往上抬,看着二楼那株相貌出奇的小红梅。
每次她看着看着咭咭开心笑出来时,楼下百姓也会转头看看戏台上演到哪一段精采处,而戏台上的戏子虽然如往昔的演着,但眼角一直瞟着二楼,一看见那跟恭亲王坐在一块的小少爷小嘴扬着,他们演得更为卖力。
“咦!”庞何指着戏台,问道:“师父,那红红的背景是指京师在着火吗?”
长孙励随口道:“是啊。”
“为什么他们一见钟情要成亲,京师就着火了呢?”
长孙励闻言,轻咳一声,委婉道:
“自然是爱得浓烈,连他们所住的京师也因此感受到那无法抗拒的……咳,爱。”
庞何喔了一声,目光虽然还停在戏台上,心思却开始移到师父身上。
京师着火?她跟师父根本没这感觉吧?她低头看看自己坐在师父腿上,师父的双手却没有抱住她,反而很规矩地放在两旁。
她想起师父说要等她长大指婚的那一夜,她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第一次这么期待未来的生活,隔天师父亲自跟爹提时,师父看起来却是清爽得很,一点也不像她眼皮重重。
京师着火?她悄悄往后靠,靠在师父宽宽的胸膛上。
掌心轻碰她凉凉的额面。“不舒服么?”
“没有没有。”她答得很快:“我只是在想,我跟师父什么时候才能让京师着火?”她把师父的手拉下来,用两只小小手包住他大大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怀里。她吱吱笑两声,随即又掩嘴道:“师父,我不是故意这样笑的。”她习惯这样笑了。
“我是要妳别对旁人这么笑,妳跟我私下时,爱怎么笑便怎么笑。”那声音带着异样,像是有点独占欲的味道。
她一时好奇,回头看了一眼长孙励。
他依旧是平常那样温温的、好看的,让她很安心。庞何只当自己方才太敏感,她又笑道:“师父,以后等我变成师娘,就轮到我们让京师着火,是不?”
那墨黑的眼瞳在近距离下十分漂亮,蕴藏着好多璀璨星星,如果这双眼睛不是生在她师父脸上,她根本连看也不看,偏偏那是在师父面上的……
“勤之。”长孙励微微一笑,只手挡在她跟他之间,她还来不及一愣,长孙励就顺势地扳回她的脸。“看戏。”
难怪会觉得师父的眼又大又美,因为她刚才几乎贴上师父的脸嘛……她的鹅蛋脸微地红了。
她的小小手还包着师父的手,有些热,不知是师父热还是她热。她想解下披风,另只大手却挡着她的披风系带,身后传来:
“别月兑下。”
师父,你到底是在看戏,还是老在看我啊?心里是这么抱怨,但她觉得脸愈来愈热,有点坐不安稳,也不太敢把背靠在师父怀里。最后,她低声道:
“师父,我还是自己坐好了。”语毕,她脸红地跳下地,跑回自己的椅上。
她假装看戏,却不由自主偷瞄师父。师父正专心看着戏,她就一直看着他。
没过多久,长孙励的手慢慢举了起来,掩在唇边轻咳一声,也没转向她,轻声道:
“妳乖乖看戏。”
她掩嘴吱吱笑,目光调回戏台上去。
没关系,人家一下子就火烧京师,她跟师父慢慢地点,每天去点京师一栋屋子,就不信烧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