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她有点腼腆,来回看着眼前两名男子。“一郎哥,现在当我是十三岁好不好?”
凤一郎微怔,暗地与怀宁交换一眼,后者摇头表示不知。
“……当然好。妳十三岁时做了什么事,现在来忏悔吗?”他说着笑话。
她露齿一笑,突然上前舒臂抱住二位兄长。
凤一郎被吓着,但也立即作投降状,不敢回抱她。身边的怀宁连动也没有动。
“冬故,妳这样……”不太好吧?都是黄花大闺女了,让人瞧见岂不误会?
“我才十三,不算不规矩。”她噙着笑,小脸埋在他怀里,紧紧环抱他们。“冬故没有白走这一遭。我有老天爷赐的一郎哥,还有怀宁,我还累什么呢?阮冬故这一生,别无所求了。”
“傻瓜。”凤一郎轻声道。明知有人在窥视,但……不管了。他纵容自己小小的逾矩,轻抚她的头顶。“妳这一生还没过完,就说这种大话。不是早说好了吗?咱们三兄妹,会一直在一块的。”
“嗯。”年纪老了也都在一块。等她跟怀宁头发白了,那时,一郎哥就不会再讨厌自己的白发了,三人都白发,谁还敢视一郎哥为异貌?
怀宁用力揉着她的头顶。
她叫了一声,连忙拍开怀宁的手,退开几步,头晕脑胀地瞪着他。
“怀宁,你在我天灵盖上运气做什么?”
“我想试,妳的头盖骨硬不硬?”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管我头硬不硬,你要真运气打下来,我是没有命的吧。”她抗议。
“妳都明白这个道理了,妳认为我跟凤一郎的肋骨强不强壮?”他平声说道,嘴角却隐约有笑。
她恍然大悟。“怀宁,我力气虽然惊人,但现在懂得控制力气了,哪会伤到你跟一郎哥,你这样是瞧不起我吧?”
怀宁懒得多说话,回厨房去拿饭。
凤一郎撇开脸遮笑,瞥到她委屈地瞪着他,他连忙换回温柔的一郎哥神情。
“怀宁跟妳闹着玩的。”他忍笑道。
“我知道。”她怎会不知呢?“怀宁是害羞。一郎哥,说起来怀宁真的不小了,将来他成亲了,这种性子一定非常不讨未来嫂子欢心。”到时,得靠她帮忙呢。
凤一郎但笑不语。他想到一事,故作不经意地问:
“吃完饭后,妳要继续写完妳当县令时的案例吗?我正好有空,可以在旁帮忙。”语毕,暗自打量她的脸色。
她没有一丝的迟疑,小脸正经点头:“好,谢谢一郎哥。”
凤一郎闻言,终于松口气。
窗外的青衣,也不自觉地长吁了口气。
现在,他可以回去复命--阮小姐已经没有事了。
当天他曾参与威胁利诱的收买行动,后来发现怀真就是阮小姐,说没有愧疚是假的。他收买的手法是他家主人教的,东方非从不留余地,不能把责任全怪在那些被收买的人。这一次是不小心害到自己人……他家主人恼怒自然不在话下。
“怀宁,怀宁,咱们来比吃饭吧。”
青衣不用再看,光听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阮小姐的精神恢复了大半。
“饭很多,用不着比。”凤一郎提醒:“别吃太快。”
“对了,一郎哥,这是青衣兄送来的礼吗?”
“我还没告诉妳呢。”那语气有点不情愿:“这两天东方非在县里买下前任官园故宅,打算在此定居。”
“东方兄没有白白征人屋子吗?”她充满惊喜,对东方非要另眼相看了。
“……是没有。”凤一郎更加不甘愿地答着。
“也对,东方非不缺这些银子,能不扰民是最好的了。”她欣然道。
门外的青衣,嘴角绽笑。他家主人可不管什么扰不扰民,会选择这样做,只为了提升一个人的好感度--
“咦,一郎哥,这礼里也有腊肉耶。”她惊奇地月兑口:“这是长乐街有名的腊肉,每次我经过店铺,腊肉香味让我垂涎三尺,但这对我们实在太奢侈,所以我经过时都多闻几次呢。”
凤一郎笑道:
“妳喜欢,明儿个就弄来配饭吃吧。反正我们不吃,东方非也不会吃,这些东西他是看不上眼的,丢了太浪费了。”
她点头道:“京官与地方官还是有差的。地方官员,就算是上贪下污,也有一定的底限在,送起礼来,是万万比不过京官的奇珍异宝。”这个她有经验,曾有人送她民间土产,让她很烦恼该不该收呢。不知东方非打开后,有没有脸色变绿。
她笑着打开另一盒厚礼,微地一怔。
“这是人蔘吧。”她离京时,东方非曾拿御赐的千年人蔘给她,这个人蔘有点像,不,是非常像。“乐知县里怎会有如此珍贵的人蔘,一郎哥,这礼太重了!”
凤一郎面不改色地合上人蔘礼盒,将它收好。
“不会太贵重。冬故,妳看过多少支人蔘?这是打药铺收购来的,最多也不过是几十两一支而已。”
“这样啊,难怪东方兄看不上眼……”她一年能有十两薪饷就偷笑了呢。
“既然他看不上眼,退回去,只会让地方官难堪,那么妳用也是一样。”
“我?我身强体壮,好得像一头牛。一郎哥,我用不着了,你吃吧。”
凤一郎说了什么,青衣也不再听下去。反正阮小姐的义兄会有理由让她服下这支千年人蔘。
想到这里,他无声无息地走出温暖的凤宅,回去复命了。
第五章
“大家早啊!”很有精神的早安声,在乐知县府里爽快地响起。
“……早啊,怀真。”前几天指证她的书吏、刑名师爷等装作无事回应。
她也没有针对当日发生的事破口大骂,开朗笑道:
“刘师爷,大老爷在哪儿?今儿个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如果用不着,她就上县府里的户部帮忙好了。
镑个亲随负责不同的杂事,她专负责采买大老爷馈赠给其他官员的礼物,尤其是送京官的礼,更为重要。
因为她曾在京师住饼,十分熟悉京官间的馈赠。她心知其他亲随眼红,这个位子等于是可以多捞点油水,偏她卡得紧紧的。
她不得不卡啊。
这些馈赠招待等开支,全由县内户部支出,虚报在其它帐本上,新官上任必须视若无赌,因为这就是官场的陋规常例。
她好歹在皇城户部做了几年,在新官上任前,绝不让无用的开销过大。
“怀真,你在这里做什么?”突地,有个不客气的声音出现。
她抱拳笑道:“唯谨兄,早安啊。”
“为何你在这里?”一名跟她实际年龄差不多的高瘦男子严厉问道。
“我……我无罪开释了啊。”她微笑。官场多年,她的脸皮已经厚到刀子都砍不动了,这也算是好事吧。
唯谨闻言,冷笑:
“无罪?能在证据确凿下被判无罪,不正是前任首辅的功劳?”
阮冬故搔搔发,轻笑道:
“唯谨兄说得是。全仗东方……爵爷的功劳,小弟才能站在这里。”
唯谨没料到她的坦白,先是一怔,而后深锁眉头,道:
“你真有胆子。今天一早,你被遣去陪东方爵爷游园,现在还站在这里,是认定他不会降罪给你吗?”
“游园?”她呆了呆。
“是啊。”刘师爷插嘴:“前任首辅向大老爷讨人,要你伺候他上县郊那座『幸得官园』,顺道为他介绍乐知县。现在你早该在东方府了,来县府做什么?”
昨天青衣送礼来时,应该有转告一郎哥吧。怎么一郎哥连提也不提?众人的眼神羡慕又妒忌,但她一时顾不了许多,问清楚东方府在哪条街上,火速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