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抬首注视司徒寿,见她似乎连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也不知情,一脸坦白清澄的模样儿,撩起他心里的恨、心里的怨;他慢慢站起,瞧见凤鸣祥已站在身边,看着自己。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回视她的目光仿佛在说,保着司徒寿,迟早会有事发生,现下是兔身,将来难保不会是人死。
凤鸣祥当作没看见,问小春道:
“在哪儿发现的?”
“是翠儿先发现的。翠儿,你快告诉小姐跟老爷,他们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翠儿显然养它养出了感情,哭得难以自制,数度哽咽道:“奴婢是在寿小姐的楼阁外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慕容刚正要开口说不过死了只小兔子,干哝这么大惊小敝的?他在山上时,时常抓野兔当饭吃呢。嘴才一张,慕容实玉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这里的气氛着实诡异,他俩顺着余沧元与凤鸣祥的视线看去,瞧见之前暂离开大厅的大哥正站在一个美少女旁。
慕容实玉用力拍上慕容刚的后脑勺,低叫:“二哥,收起你的口水,少丢人现眼了!”
司徒寿连看余沧元也不看,只专注地望着凤鸣祥。
“鸣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软软的声音有点疑惑。
“我……”
“还需要多话吗?”余沧元冷冷一笑。“能够用五指瞬间杀人的,在天水庄里除了一个司徒寿,还会有谁?”
“我杀人?”她瞧见慕容迟慢慢地走离她,以为他终于开始怕起她来。也对,这世上,就算是鸣祥,也仍对她有些微的惧意,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呢?
“沧元,未查清楚前,不该早下定论。”凤鸣祥温声说道。
“早下定论?这还能算早下定论吗?这种手法你不是没有见过;出自何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保她,也得看看情况,一个习惯杀人的杀人疯子,怎有可能就此收手?今日她对一个畜牲下此毒手,难保它日不会对你下手!”
司徒寿听了老半天,才明白他们以为自己把地上那团血肉给杀了。
“这兔子应该死了大半天了。”慕容迟忽地说道。
众人往他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蹲在地上,翻看兔身伤口。
是人为的,碎其骨致命,五个小洞的确像是女人的手指,将平钝的指月复穿透厚肉,力气要很大,再不就是功夫极好。他美丽的脸庞闪过不易见着的恼意。这样的功夫的确会像是师兄传给司徒寿的,他原要为她开罪,但……之前听凤鸣祥提及,师兄收养的女儿只剩她与司徒寿,其他人都死了,凤鸣祥的内力虽好,却颇有走火入魔之势,难以收放自如,外功三脚猫是不用说了,自然只剩司徒寿有此可能了。
“没有。”司徒寿突然说道。望着凤鸣祥,心里一急,又道:“为鸣祥,不动!”
凤鸣祥知她心情稍一不平静,说起话来就简洁又让旁人听不懂,正要开口解释,忽闻慕容迟说道:
“寿姑娘是说,她并没有对这畜牲下手,为了凤姑娘,她不会动手。”他的声音向来轻柔悦耳又温吞,却不显中气不足,反有缓和此时气氛的感觉。
凤鸣祥与余沧元惊讶地望着他,随即彼此对看一眼。凤鸣祥先开口道:
“既然寿儿说不是她,便不是她了。”司徒寿不会骗她,只是,不是寿儿,会是谁下的手?
“小姐,可是……”小春急道。
“住口,这里由得你说话吗?”余沧元喝道,冷冷瞧了一眼司徒寿。他最恨她明明身染罪孽,双眸却清澄如水;她的眼里也只有鸣祥,只要鸣祥信了她,她便能无视旁人说长道短。“若不是她下的手,谁还会这门功夫?司徒寿,你倒说看看,半天前你在何处?在做什么事情?”
司徒寿闻言,微微眯起眼。半天前……半天前她在做什么?记忆之间又有点模糊了,她只记得鸣祥的朋友迷了路……再之前是与鸣祥下棋……然后呢?她恼怒地皱起眉头来,觉得自己好笨,为何就是记不住?
“肯定被毒死的。”慕容迟温声说道,引起众人注意,也适时阻止正要说话的小春。他抬起美丽的脸庞,对翠儿露出充满遗憾的笑容。“你养的小白兔是先被毒死,趁着尸血尚未凝固时,指破其肉、碎其骨,此人不是讨厌小动物,便是有心嫁祸于人。你瞧,这针上头是黑的,这便是毒素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怕她听不懂似的,同时将银针举到她的面前。
翠儿楞楞地看着他迷人的笑颜,听着他悦耳的声音,根本没注意到他到底何时验的尸,只知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止住,小脸也微微泛红起来。
“慕容公子才用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凭什么能这般笃定?”小春道。
“小春!”余沧元又一沉喝。深沉地注视慕容迟良久,才缓缓说道:“就凭他是江湖上响叮当的神医慕容迟,要他为一个小小的畜牲验尸,还责是大材小用了点,是不是?慕容公子。”
第四章
连他都看得出来大哥在骗人,像余沧元与凤鸣祥那么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
夜风阵阵,慕容实玉轻轻打个颤,恼这个庄干嘛建得这么大,连上个茅厕都会迷路,早知道就该摇醒二哥,请二哥陪他出来了。
“啐,我不是小孩了,凡事找二哥,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赖着他吗?”他咕哝道,缩着肩搓着冰冷冷的双手,站在不知名的地点东张西望起来。
这里的半夜像个死城,他还记得凤鸣祥千交代万叮咛天一黑,不要随便乱跑,尤其是东面。她的模样儿像是非常非常地为难,迫不得已才勉强让他们住一晚的。
住不住这里,都是无所谓,反正对他与二哥来说,这里与客栈并无不同——或者,住客栈还来得轻松些。可是大哥却坚持在此暂住一晚。
“难道是为了那个司徒寿的姑娘?”他看得出大哥处处暗护司徒寿,为什么?才不过初次见面啊——等等,若是初次见面,大哥怎会在野店听了那两名汉子的话后,改道先往天水庄来?
大哥、二哥与他之间,其实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他只知幼年因故遭人伤害,被大哥捡到带回家去,从此改姓慕容,取名实玉,直到三年多前忽地恢复了点幼年记忆,告诉二哥,二哥这大嘴巴转述给大哥听;从此,大哥便留心他所给的线索,寻找他的家人,这一回他们专程出来,就是为了与对方见面,让他能够认祖归宗。
除了那段屠杀的记忆不清不楚外,幼年的回忆也有些记不清了。老实说,他宁愿一辈子姓慕容,也不想回到他陌生的家族里。
夜风阵阵,吹得他都起鸡皮了。他迟疑了下,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只要遇见人,总能拜托对方带他回屋吧?
一团黑影忽地掠过身边,他惊叫一声,那黑影刹那回首,圆月被乌云所遮,他又没练过武,自然瞧不清那人的容貌,只当是鬼。
那黑影朝他进了两步,他月兑口叫道:“鬼!”
那黑影突然又退回,转身飞去。
“我的天!这里有鬼……啊啊啊!”身边又掀起风来,一道蓝色的影子奔过他身边,让他惊声尖叫起来。
那蓝色的影子停下,奇怪地回头看他。
“你是谁?”
软绵的声音好耳熟,慕容实玉的心脏尚狂跳着,视线却已锁住这抹蓝色的身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