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寿偏着头打量他,再问:“你是谁?”
“我……”他微微红了脸。明知自己并不像大哥与二哥在外貌上的出色,但明显地遭人忽略,任何人也难以忍受,在第一印象里已对她起了厌恶之感。
“我是慕容实玉。”他见她仍是一脸疑惑,恼叫道:“慕容迟的弟弟,你总知道了吧?”
“慕容迟?”庄内的人吗?她可没听过。司徒寿的目光落在眼前细瘦矮小的少年身上,他看起来不像是方才她追的鬼。
“你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我长得是不像我大哥,那又怎么样?”他没好气地说,同时移开两步,避开她直勾勾的视线。
司徒寿的眼落在他行动不便的脚,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跛子……”依他走路的方式,的确不是这一、二年来在庄内飘动的鬼。难道那个鬼,真是义爹?
那鬼的身影极似义爹,但每回她追出来时,鬼总消失不见,只留下极淡的味道。
“你……你叫我什么?”慕容实玉胀红脸叫道。见她似乎心不在焉,不将他放在眼里,恼意更甚。“别……别以为我大哥心软,收留了你,你便趾高气扬了起来!我……我告诉你,我跟二哥是大哥的兄弟,他注重我们甚过于你!别罔想爬到咱们头上……你,你用这种眼神瞧着我做什么?”他结结巴巴的,努力不让自己气弱下来。
“不懂。”
“什……什么?”见她皱起眉,他吓得退了一步。
“我不懂。”她又道。
等了半天,见她没有下文,他终于了解了。
“你不屑跟我说话,所以故意用简短的字来问,是不是?你有什么了不起嘛,只不过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女人而已,我……我偷听到那个叫凤鸣祥的女人跟我大哥在厅里的话,她要我大哥带走你!离开这庄里远远的!想都不用想她要你走的原因在哪里吧?因为那只兔子很本不是被毒死的,我大哥在为你说谎!我本来就觉得奇怪,就算杀掉兔子又怎样?咱们在山上也时常猎兔猎猪,什么都猎,你只不过杀了只兔子而已,后来我听庄里的丫鬓提到原来你是个杀人凶手!你一开杀戒,就表示你杀人的魔性回来了。”他突然住口,因为瞧见蒙蒙的月光里,她的神色有些诡异起来。
“鸣祥,不介意。我不是。”
慕容实玉觉得她语气忽显生硬不自然,寒颤不由自主地从背脊抖爬起来,不敢再细问她在说什么。
“鸣祥不会。”
他的眼睛才一眨,眼前就不见了那女人。
“我的天啊……她……她不会去找凤鸣祥吧?”她是个女人,功夫应该不会比二哥高吧?“我……我只是说得有点夸张而已……”他咕哝道。凤鸣祥与大哥的密谈他只来得及听剩余几句,就足够知道大哥坚持要带着她走。
大哥的心肠向来软,所以才会捡回他,而现在他又要捡回这个女人,他心里自然不高兴。
“我也只是把那丫鬓告诉我的,转述给她听而已。那丫头说的,我可是不怎么信的。”
那丫鬟好像叫什么春的?他偷听之后,她就一直缠着他说那女人的事情。当时他听好玩的,只觉得女人的幻想力真可怕,现在却……
“如果我去求大哥,大哥不知道会不会放弃她?”他用力吞了吞口水。
冷风袭面,他打了一阵哆嗦,想起自己还在迷路中,呜,还……还有先前见到的那个鬼,如果那个鬼突然回头找他来!
“呜……二哥,你在哪里?快来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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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的照射下,天水庄二层楼高的建筑顶上有一抹纤细的黑影正坐着仰脸饮酒。
“鸣祥。”
凤鸣祥微微惊讶,转身瞧见司徒寿站在屋瓦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
她心里先是微讶她竟没发现司徒寿的接近,而后看司徒寿神色有些不对劲,她月兑口问:“怎么啦?”
“待这里,危险。”
凤鸣祥站起身,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人都有既定印象,人人都以为沧元住在禳福楼里,就算瞧见我,也以为是他,谁敢近身?”尤其她一身男装,看起来比男人更像男的。“就算有危险,我一放烟,你就知道,会赶来救我,不是吗?”
“你从没有。”
凤鸣祥知她在说什么,仍是一贯的温笑:“那是因为沧元的功夫太好了,不须你出面。”
“所以,不需要我。”
凤鸣祥心思极细,听出她已知自己的打算。她柔声道:“不是不需要你,而是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不,你先别说话,我慢慢说给你听。我想送你走,是这一年来的想法,直到慕容迟来了,我才终于下定决心,并非怀疑你什么。这个天水庄原是义爹一手建立起来的,就算他死了,他带给我们的阴影仍在,你……”原要说司徒寿仍不太正常,但及时收了口,改说:“就算我请了多少大夫来为你诊治,你仍无法像一般人一样,可以正常地看人脸色、辨声察觉对方的情绪,而现在,咱们有个机会,我听沧元说,慕容迟是个神医,他有多神我不清楚,但这好歹是个机会,是不?”
就因为跟一般人不一样,就是错的吗?司徒寿原要开口问她,但又隐忍下来。在别人眼里,她是不正常,可是在她自己心里,她觉得她很正常啊。就算她有与众不同之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快乐的地方;只要鸣祥不在意,她并不在乎这一辈子是不是就是这样了。
凤鸣祥看穿她的想法,叹口气道:
“我是不在乎。现在你也并无不快乐的感觉,那是因为你从未体验过其它的生活。咱们两人算是在义爹的教养下成长,他随我的心灵自由成长,因为他想找个能与他斗的人;可你不同,他将你养成杀人工具,他不用沾一点血腥、不用花一分力气,他要谁死,就会有你为他动手……”
见司徒寿面露微惑,知她中毒太深,仍是坚持生死只是强与弱的下场。就因为自己无力改变她半分,才下定决心将她送走啊。
白兔之死,只是小事,可怕的是致死的手法。慕容迟在说谎,她与沧元心里都很明白,她很感激当时他的解围,不然庄内势必会因此事而掀起风浪;但她心里也知就算慕容迟暂解了围,一些无中生有的闲言闲语必会传出去,对寿儿只有坏,没有好。
何况……那样致死的手法,只有寿儿一人会。她幼时曾看过一次寿儿以指穿透人的胸膛,直碎其骨、揪其心脏,要她打从心底否定那兔子不是寿儿杀的……很难。但她也知寿儿并不会骗她,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便是寿儿忘了自己下过手。
曾有几次与寿儿交谈间,发现她时常忘了曾做过什么;送饭的丫头也提过平常自己没有去找寿儿下棋聊天时,寿儿几乎是恍惚发呆的,在这种情况下,说她完全没有嫌疑,那是假的。
“一个有罪的人,你却想让她逃离这里?你认为在你义爹的教育下,杀人成了她本性的现在,她走出庄外,就能得到正常人该有的生活?”余沧元在乍听她的计划之后,冷嘲道。但对于她的决定却没有做任何的反对之意。
“鸣祥,”司徒寿垂着眸,低声说道:“你要我走,我不留下。”
凤鸣祥踩着铺在屋骨上的斜瓦,如行在平地般,走到司徒寿面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