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她又想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手了吗?
只不过眼前花了一下而已,竹月仙那张清丽若仙的娇靥便抹上了一层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毒之色,目光邪恶地盯住满儿不放。
“他·没·有·忘!”咬着牙关,竹月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那阴侧恻的声音骇得满儿忍不住又退了几步,脑门子上冷汗争先恐后冒出来。
“是是是,他没有忘,没有忘!”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她是有点饿了,但还没有饿到连眼前亏都要吃的地步。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竹月仙即刻恢复原状,还对满儿绽露出格外娴雅温婉的微笑,看得满儿错愕地大大愣了一下,忍不住用力揉揉眼再看,以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对,他没有忘,所以妳应该把他还给我。”连嗓音也回复原先的温柔。
哇,这个厉害,比允禄更高级的变脸绝招,连眨眼都不必,瞬间就变样了,或许应该叫允禄拜她为师才对。
“二姊,妳问错人了吧?”满儿直叹气,一边还得戒备竹月仙不知何时又要动手谋杀亲妹。“这不是我还不还的问题,而是允禄的选择呀!再说,这个跟逼我改嫁给王文怀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妳要把金禄还给我,自然要改嫁给王文怀啊!”
这是什么白痴逻辑?
满儿翻翻白眼。“难道说我一辈子不点头,你们就要关我一辈子吗?”
竹月仙点点头。“没错。”
真干脆!
满儿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眼。“好吧,既然妳说这是爹的意思,麻烦妳请爹自己来跟我说。”
“爹没空。”
满儿哼了哼。“是他不敢来面对我吧?”
“妳只要点头答应这件亲事,在成亲拜堂之时,自然可以见到爹了。”
好狡猾!
“那好,妳去跟他说,他要是再不来见我,我就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妳自己跟他说。”
“也可以,我自己出去跟他说。”
“妳不可以出去。”
“我不出去怎么跟他说?”
“只要妳答应亲事,拜堂那天就可以出去跟他说了。”
“……”
难怪她们讲了半天讲不出结果,原来她们言语不通。
“为何不直接告诉庄亲王要到哪里去?”
“如此的话,他一定会预先做好充分准备后才去,所以我们必须先逼他,逼到他无法顾及要做准备,甚至无法思考,一心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届时他毫无准备又人疲马累,榆林那边的人正好以逸待劳,杀他个措手不及,必能手到擒来。”
“我们要如何逼他?”
“虽然大小姐另有交代,但我认为还是柳兆云提议的方法更适当,先告诉他他的老婆死了,他必定会愤怒地拚命追问凶手是谁,我们再使用拖延战术拖到他失去耐性,那时才告诉他害死她的人在哪里,他必然会毫无理智的一心只想赶去为他老婆报仇而顾不得其他。”
“嗯,这方法果然妙极,这里到那儿起码也有两百里,等他用尽全力赶到那也差不多精疲力尽了,说不定用不着那样东西就可以解决他了!”
“正是如此。”
“那要由谁去……”
屋内十数人的谈话蓦然中断,目光齐聚转向门口,那儿刚撞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人。
“来来来来了!来……来了!他他他……他来了!”
传报的人声音抖颤得宛如狂风中的枯叶,屋内的人乍听之下亦脸色皆变,有三人差点跳出窗外逃之夭夭,一个是跳一半后再爬下来。
“别紧张,”毕竟是天地会的大长老,在这时刻依然镇定得很。“在我们告诉他想知道的事之前,他不会对我们如何,而在他知道之后,他也不会有心思对我们如何,他要的是凶手,而不是传话的人,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这是多余的。”
“既然如此,为何要把我们全叫来?”不只九大长老再一次全会齐了,还多叫上好几十个兄弟,明摆着就是要面对大阵仗,还说不用担心,他想骗谁啊?
“以防万一。”话落,大长老率先走出屋外。
尽避来上一万吧,只要没有那个万一就好了。
但见大长老都勇敢的出去面对那个一万或万一了,其他长老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头,其中有四位长老是新任,虽然没有参与当年那一场战役,但光听存活的人的转述,也够他们胆战心惊了。
屋外,天地会数十人面对的只有一人。
一位长着一副清秀可爱的五官,却满身煞气的年轻人,他脸上没有丁点表情,双目中射出来的光芒是狠辣的,滟红的唇瓣残酷地紧抿着,就像是一头猛兽在攫取猎物之前那样期待血的祭祀。
“王爷,”先前还很镇定的大长老,在这一刻里,心里仍不免有些胆怯。“你来了。”
年轻人双眸微瞇,嗜血的味道反更盛。“哥老会?”
“难得王爷还记得老夫。”
年轻人轻蔑地冷哼。“本王并不记得你,倒是记得你脸上那条疤。”
大长老有点难堪地绷紧了下巴,那条横亘在他脸上的疤痕也跟着扭曲起来。
“老夫也记得,这是王爷所『恩赐』的。”
年轻人又哼了哼。“废话少说,立刻交出本王的福晋,本王尚可饶你一命。”
场面话尚未交代完毕,对方就急着提出“要求”,太长老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上风,不由多了几分胆气。
“她不在这里。”讲话也大声起来了。
年轻人两眼又瞇了起来。“不在这里在何处?”
“她想要逃走,阻止她的人一时不慎,错手……”大长老迟疑一下。“杀死她了。”
话声一落,一股骇人的死寂蓦然笼罩全场,像空气冻结了,时间停滞了。
眼皮子垂落,年轻人的五官也变样了,戾气暴现,邪佞狂涌,狞恶得好像是刚从幽冥鬼界里逃月兑出来的阴魂厉鬼,残忍、狂悍、狠毒与粗暴的血腥气息迅速在空气中凝聚……
大长老立刻察觉到不太对盘,这与他们预计的好像不太一样,他是不是太得意了?
“慢着,我们……”他想补救,但已来不及。
无声无息地,瘦长的身形霍然横空暴飞,森厉的剑芒宛如烈焰般骤然狂射,千百道灿亮的光影交叉飞纵穿织,刚见它成形,已然来在眼前,于是,一道不似出自人口的惨叫有如兽嗥般响起,旋又消敛在一蓬蓬飞洒的血肉中。
不过眨眼间,一个人消失了,变成了一堆肉酱,一堆掺合了骨头、毛发、内脏与血肉的肉酱。
这就是谎言的代价,也是大长老的失算,致命性的。
年轻人不会愤怒,只会发狂。
目睹大长老的惨状,还有年轻人那副疯狂的模样,众人不禁魂飞魄散,心胆欲裂,纷纷惊叫着各自逃窜,连一丝丝抵抗的念头都没有。
然而,现在才想到要逃也已经太迟了。
眼神透着骇人的疯狂与惊人的暴戾,一刻不曾停顿,年轻人又似月兑弦之矢,闪电般追上那些四散窜逃的人,长剑挥舞着漫天森森冷芒,如同一抹无可捉模的幻影般在人群中往来穿梭飞掠。
于是,在一串串令人毛发悚然的惨号声中,一股股热腾腾的鲜血抛扬飞溅,一蓬蓬被绞碎的头颅、身躯、四肢与毛发,合着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仿佛血雨似的洒落向四周……
这是大长老的另一个失算,错误的。
年轻人一点耐性也没有。
终于,一切都静止了,而结束隔着开始也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放眼望去,除了沥沥浓稠的血迹,摊摊糜烂的肉屑之外,包括九大长老,那数十个天地会兄弟都不见了,再也没有半个活人,连尸体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