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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月光夜宴 第2页

作者:舒小灿

他又停了下来,软硬兼施地说:“请你们让一步好不好?我刚下飞机,你们问什么,我都无可奉告,你们现在让开,我保证会在三天之内召开记者招待会,到时候随便你们问,行不行?”

这时人群的骚动缓和了下来,只剩零落的镁光灯。

在人群的后方,江寄白高举著一只手臂挥著喊道:“寄鸿,寄鸿,我在这里!”

寄鸿朝大哥的方向挤过去,有几名女记者被人挤得低声抱怨起来。

“大哥,先把小孩接过去!”

他空出推行李的手,作势要将蓓雅抱向寄白,小蓓雅却半哭著嚷起来:“PAPA,我不要……”

“乖!蓓雅,你看,是女乃女乃家的伯伯来接我们,你让伯伯抱,PAPA推行李!”

两个大男人,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人堆行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月兑掉记者群的纠缠。

在江寄白那辆九一年的之volvo车里,蓓雅坐在后座,正以一双慧黠好奇的淡棕色眼睛,看著车窗外的高速公路景色。

寄鸿和寄白谈起家私来。

“大哥,你在台湾开这么好的车啊?”

“这在现在的台湾,已经不算什么了,这几年的生意,我作的还算不错!”

“大嫂呢?”

“老样子,本来也想一起来接你的,但是家里还有两个小家伙,妈到你新买的公寓里去整理了。”

寄鸿虽然还决定不下是否要在台湾长住,但总觉得在台北也该有个固定的住处,回国之前,便先托寄白替他买下一栋小鲍寓。

“妈还好吗?”

“老样子嘛,年纪大了就是,你汇了一千万台币过来,买了公寓、布置内部、添购家具等等,还剩了两百多万,这阵子房价跌得很惨,你倒占了便宜!”

“只要方便就好,倒不看重那些了!”

寄鸿的油画,现在在巴黎的艺术拍卖场,一幅叫价都至少在两百万台币以上,然而他并不是看钱重于艺术的人,他作画的速度也极慢工出细活!

“寄鸿,你现在名气可大了,台湾的艺术界,也常听到有关你在巴黎的消息,报纸上常可见到报导!”

寄鸿若有所思,这八年在巴黎,他从穷留学生转变成闻名国际画坛的艺术家,又结婚生子、入了法国籍,这其中多少苦难、挫折,现在想来,竟似云烟过往般地清风云淡,只觉在一眨眼的工夫中。

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低说:“有什么好?还不是一样,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寄白一面驾驶著方向盘,一面瞥了他一眼说:“手续……都弄好了吧?”

“嗯,蓓雅跟著我。”

寄白故意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蓓雅现在大一点了,看起来更不像中国人呢!”

在后座的小蓓雅一听到提了她的名字,马上凑近来趴在寄鸿的后颈上问道:“你们在说我什么?”

寄鸿逗了她一下,慈笑地说:“说蓓雅愈来愈可爱啦!你赶快坐好,让伯伯专心开车,很快就到家啰!”

蓓雅甜笑著又坐回座位上,兄弟两人相视失笑。

寄鸿一个大男人,却要带著五岁的小女儿当单亲一家之主,忍不住便问了寄白一句:“大哥,你的小孩以前会不会这么问东问西的?”

寄白又感好笑、又感悲伤地说:“这很正常,每个小孩都有这个阶段,你慢慢会习惯的,只是你要累一点了!”

寄鸿神思怔忡地低喃道:“我倒不怕累,只怕把小孩带得不好……”

寄白连声安慰著弟弟说:“放心啦:我跟妈商量过了,以后妈跟你一起住,可以帮忙照料小孩,就怕你……”

寄鸿满眼感激地月兑口而出:“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不敢问,怕你跟大嫂都要工作,妈必须帮你看两个小孩!”

寄白温和地一笑,瞅了弟弟一下说:“我的两个小孩现在都上小学啦!我本来是担心你这个大艺术家在外国自由自在惯了,不愿意跟妈一起住,生活起居时刻都破人盯著!”

对于寄白的善解人意和兄弟情谊,寄鸿感动得有些泫然地说:“大哥,你多虑了,我感激都来不及呢!再说,我在国外待这么久,也该是我对妈尽点孝心的时候了……只可惜,爸过世得早,看不到我们现在事业有成、有儿有女的景象了……”

寄鸿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眸上透著一片雾光。

“寄鸿,别想那么多!”

寄白安慰地轻拍了他手背两下,自己却也忍不住一阵欷吁伤感。

寄鸿忍住夺眶欲出的眼泪,把脸别向车窗外逐渐低垂的夜幕,游子情思、异国沧桑,在这一刻里,他突然有股强烈的感觉,这一片他生长的土地,这一个他睽别多年的故乡,正热情又感伤地召唤著他浮云游子的心!

为了年岁正长的母亲,也许他应该留下来长住。

然而,这封具有一半法国血统的蓓雅,又是否公平呢?他忍不住又回首望了后座的女儿一眼,不懂世事恩怨情仇的小女孩,只是以一抹天真灿烂的甜笑,回望著他。

***

晚间刚过七点半,坐落在天母的唐家别墅,宽敞气派的大厅里,豪华璀璨的巨型水晶吊灯耀如星灿,楚禾珊刚用完晚餐,蜷缩在名贵的真皮沙发中一角,两眼无心无绪地盯著电视萤光幕上的新闻报导。

唐家的菲律宾籍女佣玛莉,踱到禾珊身旁来,轻声用简单的中文问了句:“太太,茶或咖啡?”

苞玛莉这位皮盾黜黑、身材健美的年轻女佣,禾珊向来都没什么兴趣多聊,两年前玛莉刚到唐家来帮佣时,只会讲简单的英文,现在则换成简单的中文,她言语简单,头脑也简单。

玛莉做事有些粗心大意,常常不是打破这个,要不就弄坏那个,还好禾珊没出去做事,待在家里可多嘱咐交代,但是日子久了,也是烦累。

“咖啡吧!别加糖!”

禾珊意兴阑珊地回了句,玛莉又退下了。

算算日子,她和唐伟生结婚也有两年了,不长不短,正好是一种习惯逐渐定型的时候。

唐伟生对她一向出手大方,在物质生活上,伟生从没缺过她什么,珠宝首饰、名牌衣服,甚至连在台湾根本就用不上的貂皮大衣,她都有两件。

唐伟生不是个重规罗曼蒂克的人,他买礼物给禾珊,纯粹只是一种作丈夫的责任,还有他对自己事业腾达的炫耀心理!

但是,伟生太不了解禾珊了!

禾珊生性温驯、内向,个性阴柔无火,她是不喜欢伟生交际应酬那一套的!

她跟伟生经朋友介绍,交往了三个月之后,两人便结婚了,这项选择她参与了一半,也怪不得谁。

当时禾珊并没有太多深层的考虑,伟生也是那种在友朋辈之中,属于精明能干型的男人,他不是一个可以谈心的男人,但是他事业心重,脑筋机灵,这便是一般人所说的“未来生活的依靠”!

他继承了唐家上一代开发起的贸易公司,在中东战争时期,他狠狠发了一笔大财,一夕之间,不可一世;后来他又善于经营投资股票市场,资产更是五倍、十倍地翻上,他的全部心思更不可能摆在禾珊身上了。

其实,这也是禾珊希望的,因为两年的婚姻生活,带给她的是难以启口的痛苦唐伟生是个事业心重、而又特别强的男人,他常常对她索求无度,而且喜欢在床第之间玩点什么花样怪招,她从小生长在书香环境,礼数教育的观念又特别浓,对伟生的这种“特别嗜好”,她只感到恶心和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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