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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坐了一甲子,也仿佛只坐了半炷香的时间,展靖白轻叹了一声,强迫自己放开了手,缓缓起身离开了彭襄妤的床榻边,重新易容改装,换回了白梦璞的身分。
掀开纬幔之前,他恋恋不舍地转首,深深看了睡得正甜的彭襄妤一眼,然后,甩甩头,毅然走出了她的寝居。
在门廊外负责把关的巧儿,得知彭襄妤病情无恙之后,高兴得不得了,猛弯著腰对白梦璞致谢,简直把他当成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救命神仙。
“巧儿姑娘,你不必谢我,老朽对彭姑娘有一份非比寻常的感情,她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管,只可惜……”白梦璞神情怅惘地叹了一口气,“我有要事必须离开江南,短期之内,无法再和你们会晤,谈天说地了。”说著,他从怀抽中取出三样东西准备交予巧儿。
“这瓶百卉灵丹,是我特别精心提炼,取自菊花、天盏、大枣、绿梅、石竹这六味药草,对风寒发热之症,乃至疏肝解郁,开胃生津,轻身延年别具疗效,你早晚给彭姑娘和水服用,不出十日,她便可完全康复。”然后,他望著手中的第二项物品,慢条斯理地对巧儿解释。“至于这只暖玉指环,是我白家祖传的宝物,原本一对,刻著龙纹的那只,在我儿子身上,这只雕刻著凤纹的指环,我想送予彭姑娘,希望有朝一日,她与我儿能千里情牵,鸾凤和呜!”
巧儿却咬著下唇,犹豫难决的叹道:
“白老爷子,你对我们小姐的好,我真是感同身受,没得话说,只是……她在感情上受了很大的创痛,一时之间,恐已无心再论男女情爱,你的一番美意,只怕是白搭了。”
白梦璞却自有定见,“你尽避把指环交予她,就说是我送予她的纪念之物,至于其他的……就等我儿从关外习艺归来,了却一切俗务之后再谈亦未迟!”
“喔!”巧儿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地收下了,跟著,她又疑念暗生地瞅著白梦璞问道:“白老爷子,恕我无礼,问你一句不甚礼貌的话,你家公子除了上回你所说的那些好条件之外,他用情的态度如何?会不会同那展靖白一般,嫌弃我们小姐曾在青楼迎门卖笑?”
“不会,老朽敢打包票,我那孩儿和我一样,都是个用情专一的痴心汉,才学样貌,武功人品绝对在展靖白之上,不会辱没了你家小姐。”白梦璞一脸坚定的淡笑道。
巧儿满意地点点头,“好,冲著你这句话,我一定努力撮合令郎和我们小姐的婚事,让她早点忘了展靖白那个铁石心肠的大浑球!”
白梦璞在一旁听了,也只能捻须干笑,含糊其词地说道:
“是,呃……只要她肯嫁给我……那犬子,忘不忘得掉展靖白,还不都一样,没啥分别是吧!”
巧儿先是点头,既而又觉得白梦璞的话说得怪怪的,却一时又找不到线头,只好打住话题,让白梦璞把第三样东西送到她手里。
“这封信笺,是我写给你家小姐的,请你在她清醒之后交予她阅览。”他见巧儿面带迟疑,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了,“你放心,我信里说得全是些鼓励的话,不会再让彭姑娘受到任何刺激的。”
巧儿这才安心收下,正想温壶醇酒宴请劳苦功高的白梦璞,怎料,白梦璞却笑著推却,忙说还有要事要打理,不待热心款款的巧儿再度出言慰留,他已拨开珠帘,匆匆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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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一见彭襄妤清醒了,而且脸色红润不少,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喜孜孜地端了一碗她刚炖好的燕窝汤,小心翼翼地喂著彭襄妤。
吃了半碗,彭襄妤便摇摇头,说她撑不下了。
“那你待会儿再吃,厨房里还热著一锅人参鸡汤,还有鲨鱼翅、冰糖甲鱼、原汁鸡、红枣桂圆汤,你病了这么久,元气大伤,可得多吃一些,好好补回来。”巧儿叨唠不休地念著,俨似一个老气横秋的小母亲。
彭襄妤半带佯嗔地轻睨了她一眼,“我哪来那么大的胃口?你想撑死我不成?!”
“呸呸呸!”巧儿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才跟你的法三章说好了不准提那个字,你怎么这般健忘?”
彭襄妤无限娇媚地转转眼一美目,“哪个字?我怎么毫无印象?”
“就是那个……那个不吉利的字嘛!”巧儿说得结结巴巴地,一副胆怯畏缩,不敢碰触的模样。
“不吉利的字,这不吉利的字多如牛毛,不胜其数,我哪知你说的是哪一个?”彭襄妤兴致高昂地跟她玩起猜字游戏了。
“就是那个……人人都忌讳的那个字嘛!”巧儿说得又急又快,她见彭襄妤仍是一脸茫然的神情,情急之下,口齿更不清晰了。“就是……你刚刚说,撑什么我的下面那个字啊!”
彭襄妤故作恍然地点点头,“哦,原来就是那个……”她还来不及说出,巧儿就眼明手快地再次捂住她的嘴。
“不能说,否则……你得接受处罚!”巧儿一脸慎重地提出警告。
“处罚?”彭襄妤挪开她的手,故意歪著脸沉思了一下,“哦,你说得可是掌嘴三下,不准吃晚膳的这条罚则?”
“对!”巧儿还不忘用力点头加强宣示的作用。
岂知,彭襄好居然笑语嫣然地点头附和。“好,我心甘情愿地接受处罚,不仅禁食晚膳,这掌嘴三下的刑责,亦交由你来执行,你可得铁面无私,打得实在些!”说罢,她已唱作俱佳地仰起粉脸,一副任卿处置的模样。
巧儿哪敢动手,所谓关心则乱,刚刚她是担心彭襄妤病罢好转,便百无禁忌地将死啊这种听起来令人心惊发毛的字眼挂在嘴上,不甚吉利,现在,她已完全弄清楚彭大小姐的“用心”,不由薄带嗔意地轻轻跺脚,发出不平之鸣了:
“小姐,你病罢好转,也不看看我为你煎药捧汤,忧心操劳的份上,嘴皮子松软一些,净拣些刺耳的话来寻我开心,害我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为你穷紧张,你好不好意思啊!”
“哟!板起晚娘面孔训人哪!”彭襄妤秋波一转,半嗔半喜地打趣道:“我这个病恹恹的主子心血来潮,跟你开开玩笑不行吗?”
“行,只要你开心,十个玩笑,百个玩笑,我巧儿都不眨一下眼珠子,让你戏弄到底!”巧儿笑嘻嘻的接口道,她见彭襄妤病情好转得如此神速,宽心之余,不由赞叹起白梦璞的医术了。“想不到白老爷子的医术如此精湛,不过一天,小姐便已月兑离险境,康复在望!”
“白老爷子?”彭襄妤一脸惊诧地望著她,“你是说白老伯他来看过我?而且还施手医治我的病?”
“确是如此,而且他是专程来为你医病的。”巧儿向彭襄妤略略说明了昨天白梦璞前来为她治病的梗概,跟著拿出了那封信笺和那只雕著凤纹的暖玉指环。
彭襄妤轻轻触抚那只指环,心头涌塞著一片热烘烘的暖意。“我本以为白老伯许久未来,是因为胡嬷嬷的冷眼势利,没想到他却一直在默默地关心我,而我这一病,不但承受了他更多的恩情,也连带错失了与他把盏谈心的机会。”她幽幽然地说道,话音中除了深切的感动,还有一丝难以排遣的遗憾。
“小姐,你别感伤了,要见白老爷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况,他还刻意把他家祖传的暖玉指环赠予于你存念,这其中的用心自是不难想见。”巧儿柔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