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用心?”彭襄妤却听出了一丝蹊跷,“你倒是说说看。”
巧儿瞿然一惊,暗骂自己糊涂,差点犯下了言多必失的过错。“没什么,我只是胡乱猜测,这白老爷子或许有意收你做他的干女儿,所以才会送你这只指环,当然,这只是我片面的揣度之词,没个准数,你就当我没说便是!”
彭襄妤不置可否地抿了唇角一下,轻轻抽出信笺,上面书写著二行乃劲挺秀的字句:
皑若山中雪,皎若云间月,
本是清莲身,何惧惹尘烟。
彭台妤看了心神一阵激荡,不觉感触良多地叹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白老伯是也。”
忽地,她像忆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望著巧儿,故作沉静地问道:
“巧儿,昨天除了白老伯外,还有谁来探望过我?”
“没有,除了白老伯之外,并无其他人来探病。”
彭襄妤的心弦紧抽了一下,看来那个在她耳畔、身边温言暖话,加油打气的人,是白老伯,而不是……
她的心没来由地又掠过了一阵痉挛,为什么她会有那种朦眬的错觉?觉得那个人是展靖白呢?唉!看来一切俱是幻声幻影,她是该彻底死心,亦彻底觉悟了,心不死情结,烦恼自是生啊!
自今以后,她应该挥慧剑,斩情丝,如破茧而出的蛹儿,化做翩翩美丽的蝴蝶,从此远离情天恨海,只为兑现生命的真理而飞舞、歌咏,不坠青云之志。
她决心好好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然后离开青楼,做个持剑游走江湖的侠女,找出买命庄的巢穴,为师报仇,以不负责尘师太生前对她的疼爱和鼓励!
巧儿见她眉黛含烟,一脸幽思的神态,不禁心弦紧绷,又开始有点忐忑不安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白老爷子又写了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了?”
彭襄妤回过神来,展显一笑,“没事,你别瞎猜,我肚子有点饿了,你去端碗人参鸡汤上来吧!”巧儿转忧为喜地转过身子,才刚走了二步,彭襄妤又唤住了她:
“对了,顺便带一小碗鲨鱼翅、冰糖甲鱼上来,病了好几天,我肚里少了油水,唱起了空城计,连嘴巴也不禁馋了起来。”
巧儿喜不自胜地挤眉弄眼著,“行,你爱吃多少都有,随你大小姐吩咐,再棘手的药膳食补,美味佳肴,我都为你张罗去,铁定把你从病西施养成杨贵妃!”
说完,她像只灵动可爱的小云雀,步履轻快地掀帘下楼,为彭襄妤端汤弄膳去也。
☆☆☆
夜深如梦,冷月照影。
展靖白独坐在虎山山腰间的一座亭阁内,神色悠然而洒月兑,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枯坐久候的焦躁与不耐。
一阵夜风袭来,吹拂著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飘飘然颇有一番出尘绝俗的意境。
随著风起叶落的现象,展靖白知道他等候的人到了。
“是夺命阎君吗?”
来人站在他身后一尺外的一颗龙柏树下,身披一件紫黑色的披风,脸上罩著一张绿色的阿修罗面具,整个人在月影朦胧,树影朦胧的烘托下,更增加了那份阴森诡吊的气氛。
“你怎知是我?”
“一种直觉吧!”展靖白头也不回地慢声答道。“不过,阎君竟会亲自出马,倒是颇出展某的意料之外。”
“你有疑问待解,而老夫恰巧到虎山巡察,所以,赴的的人便变成老夫了。”夺命阎君的声音,如同他的面罩一般,冷森森而毫无一丝感情。
“敢问阎君为何违反约定,派人杀了峨嵋青尘师太却不告之展某?”展靖白开宗明义地切入正题。
“她并不在你我的约定之中。”
“哦?”展清白剑眉一挑,“此话怎讲?”
“当初,你挟持我旗下的一名高手闯进了总坛,破了我精心摆设的七星勾魂阵,老夫本著爱才之心,想网罗你,可是你却同我订了一项约定,要我将狙杀的死亡名单告之于你,倘若你能在本庄的杀手下手时救下对方,连续十次,老夫便自动解散组织,并将当年出钱收买你全家八十余口性命的暮后主凶是谁吐露于你。”夺命阎君微微一顿,“反之,若十次行动之间,你失败了一次,你便无条件地加入本堂,为老夫效命。”
“不错,承蒙阎君恪守信用,让展某得以顺利完成了七次救命任务,所以……”展靖白拉长了尾音,加重质疑的语气,“展某不解阎君为何杀害青尘师太,而不告之展某前去救援?”
“因为,她并不在本堂收买的死亡名单之内。”夺命阎君淡然答道。
“敢问阎君为何下手杀她?”展靖白却执意问个分明。
“你与她有何渊源?”
“并无渊源。”
“既无渊源,何须探究她的死因?”夺命阎君冷然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疑问。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展某自不例外。”展靖白避重就轻的说道。
夺命阎君轻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展靖白的措辞。“哼!展靖白,你以为老夫是好哄的三岁小儿吗?”
“阎君如不愿明说,展某也不强人所难。”展靖白一派潇洒地翩然起身,“夜深露重,展某想回去安歇了。”说罢,他已衣袂飘然地拾阶而下,准备离开。
“且慢!”夺命阎君出声唤道,“老夫告诉你便是,不过,你也必须诚实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展靖白凝然不动的淡淡问道。
“到目前为止,你打败了我七名顶尖的部属,废了他们的武功,而我们至今仍模不清你的底细,你老实说,你和他们对招时,用了几成的功力。”
展靖白淡淡撇了撇唇,“十成。”
夺命阎君的面罩内迸出二道寒光,“展靖白,你敢寻老夫开心?”
展靖白老神在在地笑了笑,“阎君不必动怒,展某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你用得都是极为普通平凡的招数。”
“下下人往往有上上智,而武功的深浅,并不是在于招数的繁复诡谲,有时候,愈简单、愈平凡的招式,反而能出奇制胜,就像小兵立大功的道理一般,无用之用,反为大用也。”展靖白神色湛然,不矜不躁的说道。
夺命阎君似乎被他的话震慑住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说得不错,真正的武林高手,即使是一片落叶,也能百里之外取人性命,你内功深厚,所以即便用得是极其平常的招式,也可以打败我手下的七名高手,不过……”他犀利洞烛地顿了顿,“你并未使出你的真功夫,所以,你应付他们时,故布疑阵,用了七种不同的招式,目的不过是以虚藏实,掩人耳目。”
展靖白朗朗一笑,“阎君太抬举在下了,展某别的不行,就是学了一身杂七杂八的雕虫小技,怎知会歪打正著,凑巧赢了阎君底下那些自作聪明的仁兄,害阎君一时不察,以致高估了在下的实力。”
夺命阎君不怎么高兴地哼了哼,“展靖白,老夫不是省油的灯,你不必在老夫面前玩这套四两拨千金的把戏!”
“不巧得很,展某唯一拿手的独门秘招,就是这招四两拨千金,你那七名高手虽然被我用了不同的七招打败,其实说穿了,只有这一招,别无窍门可言。”展靖白优雅自得的淡笑道,一点都不将夺命阎君的喜怒哀乐放在眼底。
“照你这么说来,老夫那七名高手岂不成酒囊饭桶了?”夺命阎君的语气已多了一丝烟硝味。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展靖白倒是一副闲适自在,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落拓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