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铁大哥是决定后天一早便出发了?”放下手中的酒杯,费隽淳接过茵茵捧着的温毛巾擦手,他们总算又谈回了正题。
“是啊,叨扰了这些天,山珍海味也吃得差不多,再不返回江湖上活动活动筋骨,我这身好体格可要走样了。”铁冀云豪气干云地拍着腿笑道,接着掉转视线到费翰淳的身上。“我说费二弟呀,”边说边为他杯里斟酒。“你能陪着娇妻的日子也只剩这两个晚上了,可得好好把握住呀,知不知道?”话里净是揶揄意味。
马云盼板着脸孔“凶”了铁冀云一眼,强忍着坏脾气没有说话。
费翰淳楞了下,极不自然地挤出窘迫笑容,同样没有答腔。
“铁大哥,你酒喝得多了。”费隽淳平静说道。“时候也不早,咱们各自回房休息吧。”
“是啊是啊,装了一肚子黄汤,确实有些困了。”铁冀云打着呵欠起身,接着在他那女徒弟的耳边说了什么,举手一揖,两人便先行告退。
“大哥,那么我也回房了。”费翰淳神思不属地道,也没理会马云盼,径自步出倚虹厅。
在这个时候,马云盼却突地站起来。“茵茵,妳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对妳说。”预备转身离去。
“……是。”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茵茵认命地答。
“等一等!”费隽淳伸出手,正好挡住了茵茵的去路。“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
“这……”马云盼没料到他会阻挡,又察觉他正望着自己,一时意乱情迷地红起双颊。
“弟妹该知道茵茵是我的贴身侍女,而我人就在这儿,妳要找她应该要先经过我的允准。”
知道庄主护着自己,茵茵心里不禁有些感激。
“大哥,是这样的。”阴沉的神情被灿烂的笑脸给取代,马云盼的声音更变得温柔甜腻,活像麦芽糖似的。“您也知道茵茵是女乃娘的女儿,女乃娘很想她,所以我才想带茵茵回去让她们母女俩聚一聚。”
“她们要见面随时可以见面,我并没有限制她们母女在一起。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茵茵还得服侍我就寝,待明天我会让她去找莲妈。”拂袖起身,费隽淳没再多看马云盼一眼,迈开步子朝厅外走。“茵茵,走吧。”
“是,庄主。”茵茵很快地追上他的步伐,把讨人厌的马云盼丢在脑后,觉得自己像打场胜仗,不禁有些畅快。
而费隽淳并没有直接回房,倒是朝着隽书斋走去。
“奴婢先进去为庄主掌灯。”茵茵机伶地抢前一步。
“嗯。”他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多少学聪明了些。
想尽办法拖着左腿跑进书斋后,茵茵迅速点燃两盏灯烛,静静地候在一旁,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了眼那瓶娇艳灿烂的花束。
她把花圃里那些当季盛开的花儿各摘一朵,煞费苦心地凑齐好几种颜色。现下整个书斋弥漫着浓郁花香;虽然很香,由于气味大不相同,茵茵闻着闻着觉得有些刺鼻,不由得慢慢皱起眉头。
好象有哪里不大对劲?茵茵凑近花瓶,左瞧右瞧,总觉这杂七杂八的花儿挤在一块儿好不对衬,颜色也突兀了些。
想想,庄主怎可能喜欢这样的花呀?难道……
“啊!”摀住嘴巴,茵茵似乎想通了什么,两只眼睛瞪大如铜铃,接着懊恼地放下手,难过地叹了口气。完了,早该知道那个玉宁不怀好意的。
“妳在啊什么?”
冷冷的声音忽尔出现耳畔,茵茵惊慌地抬起头,见费隽淳已经跨过门槛走进来。
“庄……庄主。”
“怎么了吗?”
她懊丧地瞥了眼那束花,又将头垂了下去。
“庄主,你会不会觉得书斋里的味道不太好闻?”她怯懦地问,决定先行自首,说不定他就不会大发雷霆了。
经她提醒,费隽淳确实也觉得这入鼻的香味有些混浊难闻,雨道视线很快地搜索出来源,那束插在花瓶里的“大杂烩”,引得他神情不悦。
“这花是妳的杰作?”
“对不起,我马上把花收走。”茵茵正要伸手,却被他突地按住,温热指尖轻压在她手背上,她反射性地缩回。
“庄……庄主?”
费隽淳同样被自己未经思考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怔忡地望着自己的手,半晌,像个没事人地按住桌缘坐到椅子上。
“不碍事,摘了就摘了,何况我只在书斋里待一下。”
“是。”
顿了顿,他有此一问:“是谁教妳弄束五彩缤纷的花在我书斋里?”
“因……因为燕总管没说清楚庄主喜欢什么样的花,所以,奴婢就擅作主张,后来才发觉这么弄实在不好看,味道也不对……”她嗫嚅回答。
“既然这样,那么妳好好记得,我喜欢单一颜色的花,而且只要摘个几朵便成。”
“是,奴婢下次一定会记得的。”她急忙点头。
“嗯,那妳先回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不知怎地,茵茵觉得今天的庄主很奇怪,他明明是个冷酷威严的人,可有些时候,却又会对自己好温柔。
像刚刚,他居然没发脾气,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头,也没任何责问口气,甚至,他还碰了下自己的手……
茵茵像被鬼附身般,边走边盯着自己的手,两粒眼珠子慢慢挤成斗鸡眼,到最后撞上一棵大树--
“哎哟喂呀--”
第五章
为了履现自己说过的话,在早膳过后,费隽淳让茵茵有一上午的时间去和莲妈聚一聚。
但显然地,茵茵对这样的“恩赐”并不感激,相反地,她觉得自己恐怕又得被刮上一顿骂。只要马云盼一个不爽,少不了又是拳脚相向。
能怎么办呢?作奴婢本就没啥人格,是好是坏,也得咬着牙承受。
想到这里,茵茵硬着头皮走进了双飞楼,一踏进园子里,马云盼与莲妈正站在石头砌成的鲤鱼池边喂鱼:玉宁则候在后侧,用着采寻的目光打量她。
“二夫人。”
“哼。”
“娘……”朝向莲妈的这字刚要出口,却被马云盼突如其来的巴掌扫过脸颊,错愕问,茵茵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
她搞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呆若木鸡地摀着迅速肿起的左脸,隐咬牙根地对上马云盼的阴沉神情。
“柳茵茵!妳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分!”想到昨天的情景,马云盼怒上心头,将整包鱼饲料砸在她身上。“不要以为待在庄主身边就能为所欲为了,识相点最好乖乖回厨房里工作,我不管妳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当上他的贴身侍女!总之,妳离庄主愈远愈好,听到没有?”
莲妈则在这时候面无表情地退了几步,转过头不去看她的女儿。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来去?庄主要我做他的贴身侍女,我能说不吗?无论二夫人如何刁难我,我也没办法为自己作主。”不甘心的泪水在眶里兜圈子,茵茵强吸口气,坚定着目光看着马云盼。
“妳还敢贫嘴!”马云盼冲过去又补上痛快的一脚,泼辣的行径让玉宁骇然侧吸口气,为自己往后的日子感到忧心。
她一脚踩在茵茵瘸掉的左腿上,使劲重压。“哼!妳以为现在有他当妳的靠山,就可以这么放肆地对我说话吗?我告诉妳,我随时可以把妳送回我家当大哥的小妾,不信妳等着瞧!”
“万万不可啊,这……”莲妈一听,苍白着脸忙道。
“住口!”马云盼拂然变色。“女乃娘,妳不疼我了是不是?还是良心发现要去疼这个瘸腿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