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揉了揉困顿的眼圈,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
“你不信?”覃七弦夺回属于自己的烟,放在唇边,“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他从她青紫的唇上又截下烟。
“身败名裂!”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狠重,眼中透出一抹哀色,灰灰的。
敝异的,毕聿反被那种颓废的色泽吸引住了目光,竟产生了探索的冲动,在她再度伸手索取香烟的刹那,两手交替位置,仙人掌横空出世——
结果,当然是任何人都想象到的一种情况,覃七弦被扎了满手的尖刺!
痛!痛痛痛!
“什么叫‘笨蛋’。”毕聿挑挑眉,不无得色,“你现在明白了?”呵,他们所谓的“身败名裂”不过是一段以讹传讹的风言风语,他既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生,也没有在这个地方成长,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看来,这女人口是心非,名义上自暴自弃,实际上诚惶诚恐得很,根本承受不住太多是非。
“冷血!”她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毕聿丢开烟卷,大脚一踩,顺势拉过她的手翻转过来观看,就见上面不规则地扎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刺,掌心柔软的肌肤也因此变得分外殷红,仿佛稍稍一碰,就会滴出鲜血。
“还不走?大呼小叫地丢人。”
“喂!喂喂!”
覃七弦被毕聿不由分说从外面拉进了公寓内的二楼C座——
心里涌起的热潮,从与他交握的手径自传递到四肢百骸,一个微妙的预感渐渐在心上某个角落生根发芽。天晓得,那一刻的覃七弦宛如被主人拾回的小野猫,神态充满了浅浅的眩惑。内心的空洞冰冷,也被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慰藉——
他握住她的力度十分牢靠,却体贴地避开仙人掌的一根根刺。
这样一个家伙,真的是冷血的吗?
她茫然了。
第7章(1)
“进来以后换拖鞋、外套挂在衣架上,不要随便碰我的东西。”
毕聿推开房门,率先走进房内,经过玄关的时候把临近沙发上的一件羽绒的外套反手甩到了身后亦步亦趋的女人头上。
“什么鬼态度啊?”覃七弦火大地吼,“是你强拉我来,不是我求你的!”说着,拽下外套准备离开。
“你敢踏出一步。”毕聿气定神闲地一倚卧房的门,“别怪我拒付房租。”公寓的房租是按半年的租金一次付清,本来昨天搬进来他就该缴纳,但是,由于发生了那些难以预料的意外,便耽误了下来。根据相关推断,覃七弦的证件被“冻结”,资金自然“冻结”,剩下的只有他一个活账户。接下来的几天,她应该是拮据到揭不开锅的程度——如果,按她那种偏执的性格来看,的确如此。
综上所述,结论是:要威胁就威胁最吃紧的事。
丙然,覃七弦的脚步抬在半空中,僵硬地一点一点扭转身形,咬牙切齿道:“你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中文成语我没学那么多。”他不在乎地耸耸肩,“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房间滴了雨水进来,你负责清干净。”
他给她外套,是怕她身上湿漉漉的水脏了他的房子?
“不然呢?”一眼看穿她的疑问,他懒洋洋地反问,“担心你的身体健康?”
“放心,你不说,我会这样认为。”覃七弦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把滴水的外套月兑下搭在衣架上,裹上厚厚的羽绒衣,一股干爽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令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心跳速度加快。到底,他让她来有什么目的?
毕聿从里屋取出一个小箱子,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过来。”
“干……干吗?”她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挪动。
“爪子给我。”他捏着镊子蘸了蘸小瓶子里的液体,而后不耐地一扯她的胳膊,将整个人拉到身旁,动手前,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忍着。”
“咦?啊……啊啊!”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毕聿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掌心灼热的痛楚刺激得哇哇大叫,几乎跳了起来,“快放开!你放开我啦!”
“闭嘴!”他对她的抵抗一律不予理睬,单腿一歪一弯,顺势压住她的小腿,“一点小疼喊得惊天动地,没出息。”
“呜……呜呜……”覃七弦被讽刺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强忍痛楚,咬紧牙关。
“比起荆棘,”毕聿沉沉的嗓音适时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仙人掌的刺好挑得多,你算是幸运了。”
“什……什么逻辑?”覃七弦哽咽着说,“哪有人像你一样用仙人掌扎人?”
“是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已。”毕聿嘴角微微一扬,“不看清对方的动作就草率行动,如果我拿的是一把刀,你的手就废了。”
“你也有脸说?”覃七弦的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捏着镊子的手背,“我吸我的烟,你干吗多管闲事?”
“我说过,你会污染我的盆栽。”毕聿面无表情,不介意重复一次那个所谓的理由。
“房子的主人是我,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倔强地强调。
“但是,交房租的人是我。”他慢条斯理地挑着她掌心的刺,并没在乎手背上被抓出的几条血痕。
“那你大可不必多管闲事。”覃七弦的脸蛋鼓鼓的,被气炸了,“猫哭耗子假慈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错。”毕聿坦白承认,“我没安好心,不过不是多管闲事,之前的协议是你做我的女友,如果,让多事的看到你一副落魄的样子,我的面子往哪儿摆?谣言会不攻自破。”
谣言会不攻自破?这是什么鬼逻辑?
“有病!唯恐天下不乱!”覃七弦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仔细研究里面的构造。嗯,看来吃面包牛女乃长大的人,和吃米饭面条长大的人无法沟通!
毕聿冷冷一笑,说:“随你怎么想,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不希望被人打搅。你配合一点吧!”
“这段日子?”她瞪大眼,“你不会让我继续装下去吧?”
毕聿轻哼,“你以为凭你的三言两语别人就会死心?他们会来证实的,等他们死了心,你的任务才算完成。”
“要多久?”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一群小孩子玩游戏。
“视情况而定。”有一根刺扎得很深,毕聿握住她的几根指头,“不要添乱。”
“唉?我哪有——”覃七弦疼到忘了争执,愣愣地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覃七弦?”毕聿松开了冰凉的指尖,注视她苍白的容颜,试探着问。嗯,无非是挑出刺的同时无法避免地释放了些脓水,有疼得那么夸张吗?
“疼……很疼……”肌肤像被刀穿了洞一般,刺眼的血不断冒出,火辣辣的触感袭上心头,她只能无措地瞅着手心呢喃。
此刻的女房东,总算流露了属于女人的脆弱一面——宛如一朵荏弱的小花儿,褪去了艳丽的色泽,拔去了张扬的荆棘,楚楚动人。她可怜兮兮地抿着嘴唇,眼泪萦绕在眼眶四周,倔强地不肯落下。
毕聿一皱眉,放下镊子,重新收拾好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径自回了里间卧室。再来到客厅,她仍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两手交握,眼神呆滞,泪珠子终于落下,沾湿了由于宽大而搭在腿上的羽绒外套。
“穿过热带的原始森林时,常常会被沼泽中的枯藤扎得满脸、满手血泡。”他低缓的嗓音在她的耳边流淌如潺潺的溪流,“要调整精密的仪器,带着厚手套必然会产生误差,所以就算被扎成刺猬,也没办法。通常的工具是刀,挑不出来,直接划一道,把荆棘刺破的血水挤出来,否则,化脓了只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