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自己看,流了好多血嘛!”她没好气地把那片纸巾扔给他。
“唇上血管多。”他从后面搂住她纤细的腰,低低叹息,“有你这么在乎,一点血,也不算什么。”
“肉麻。”她回过头,凝视他炯炯有神的眼眸,嘴边浮现出一丝笑意,“看不出,当年那么内敛的你,现在变得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他不以为然,“这些都是心里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都是发自肺腑。”她轻轻碰他的唇,“还疼不疼?”
权弈河的气息有些不稳,“不疼。”
“真是,每次问你都是这句话。”崔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记得刚认识时,你帮我整理试剂瓶,结果被碎玻璃片划破了手背,感染得那么严重,问你怎么样,你竟然睁眼说谎,告诉我什么事都没,想起来都让我好气!”
“刚划破手的确没什么反应。”他也回想到了往事,嘴角一勾,“不过,第一次看你失去镇定,我倒是荣幸的。”
她回手捶他的胸膛,“怪不得人家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坏是男人的劣性根。”
权弈河揉她的发,意有所指地说:“是啊,男人没有几个好得那么纯粹。”
“看出来了。”她哼了哼,“那东方名人的鼻子要翘上天了,可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拿了几个奖?要是有什么病毒值得研究,我也能一举成名!”
“傻瓜,哪有科研人员是以成名为目的啊?”他不悦地弹了弹她的鼻尖,“你这种想法简直和石井部队的人体细菌试验有一比。”
“好啦好啦,是我口不择言,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OK?”她一踮脚尖,搂住他的脖子磨蹭,“你看,外面又下雪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权弈河挑挑眉,“我看你刚才都累得睡着了。”
“哪有?”她大呼冤枉,“都怪你和东方名人下棋太入神,也不管我的好坏,要不是等得发慌,我哪会睡着呀?”一揪他的领子,“明明那么喜欢围棋,干什么非要放弃当职业棋手?还是那句话,你比东方名人又不差,到时候谁在前面还是难说呢!”
“你这么想?”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当然啦!”崔婧“啪”的一拍他的肩,“你千万别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两个人都忙工作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我崔婧可不靠爱情为生,所以别找这个借口!”
权弈河眼波流动,“你是说……不依赖我吗?”
崔婧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理所当然接口:“当然,我是Superwoman嘛!”
坚强独立是他对崔婧的期盼,他该为她的这番话高兴,不是吗?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那么苦涩难咽?
“老天,你不会一直担心咱俩会为了工作分开才不做职业棋手吧?”崔婧眨眨眼,满脸不可思议地瞅着他。
“不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她眨眨眼,“我看你和东方名人下得很开心嘛!”
他敛下眉,静静地不知在思索什么,又不说话了。
“OK,不说这个了。”崔婧见他面色阴郁,忙不迭转换话题,“我们去外面看那些小孩堆雪人吧,外面的雪足够厚了,快走、快走!”说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冷——”权弈河没来得及抓住她,只好拎着外衣急急忙忙跟出去。
埃不双至,祸不单行,权弈河郁闷的这天感冒了。
扁顾着拿衣裳给崔婧披上,他却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冰天雪地里陪着她玩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会不生病?夜里他开始不停地咳嗽,为了不影响到崔婧休息,权弈河悄悄起身去客厅里睡,猫咪阿福听到响动,磨蹭到他腿边晃了晃脑袋。
“没事……”权弈河吃完药,模了模它的脑袋。
阿福瞪大眼,“喵唔”两声,不肯闭眼睡觉。
权弈河顺手掰了几块细碎的糕饼,放到阿福的嘴边。
猫咪眯着眼,嗅了嗅,却没有张嘴去吃。
“你是不是也病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一阵苦笑,被这么一折腾,也没了瞌睡虫,他抱着猫咪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决定上网。网上确实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花花绿绿,吸引了阿福的注意力,尤其是有那些广告漂浮在页面时,阿福都会伸出小爪子去抓屏幕,逗得权弈河又一阵咳,嗓子灼痛难当。手指滑过鼠标,他碰到了桌上一个冷冰冰的夹子,着魔似的拿过来翻了起来。
那是一个存放许多卷宗的夹子,关于刑法、民法、诉讼法什么的历年案例,可是在中间却夹着一张颜色泛黄的页子,他抖了抖,单独把那张页子抽了出来,借着显示屏带来的昏暗光线,他展开了那张盖着市立医院公章的诊断书。
病人病状:平时有轻微肢体麻木,此次突感脑部疼痛、迷糊想呕吐,病情发生前后两分钟左右呈现昏迷状,大脑轻度出血。
诊断结果:先天性脑血管畸形。
医师建议:基于这种疾病随胎儿出生、长大,畸形的脑血管也长大,切勿过度激动、疲劳、思想压力大,以免使畸形的脑血管破裂,经常到医院做常规的CT血管造影检查或磁共振检查。
清心寡欲,淡泊名利,远离脑力劳作。
经常饮水,冲淡胃肠道,稀释血液,宜吃清淡、细软、含丰富膳食纤维的食物,采用蒸、煮、炖、熬、清炒、氽、熘、温拌等烹调方法,不宜煎、炸、爆炒、油淋、烤等方法。
药剂另附——
权弈河盯着上面的字,一遍又一遍,不觉又握紧了纸角。耳边,隐约响起多年以前,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先生所说的话,“孩子,围棋作为业余爱好就好了,干吗那么认真?冥思苦想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难道你要为这棋子放弃未来无数种可能吗?”
“我真的不能再下棋了吗?”
“不是不能,而是让你看开些,不要太认真,消遣还是可以的。”
“消遣?”
“嗯,做职业棋手绝对不行,你的大脑承受不起高度集中的思维压力,也承受不起任何狂喜狂怒的洗礼,如果再多犯病几次,血管严重破裂,就算进行伽玛刀治疗也不能保证救得了你的小命。”
“只是消遣……”
那一年,他好不容易说服母亲和家族的其他长辈,毕业后眼看就要成为一个不必分心而专心围棋的职业棋手,没想到,晴天霹雳在瞬间粉碎了美梦!
他不能再遵守和东方名人的约定,下一辈子令彼此灵魂战栗的围棋!最初得知不幸消息的那段日子,他过得浑浑噩噩,甚至连一死了之的心都有。如果不是意外认识了崔婧,也许,他真的会堕落下去。
那一次,崔婧就捧着个破碎的试剂瓶在一间实验室里大吼大叫。权弈河路过实验楼,不经意往里看了一眼,正好听到她伤心欲绝的话——
“为什么明知道不好,你还要发送给我?”
……
“你怕你妈妈被诅咒,就不怕我妈妈被诅咒?”
……
“啪!”崔婧狠狠地把手机抛出,恰好砸到门口站着的权弈河脚下。
权弈河怔了怔,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还给了她,轻轻地说:“别哭了。”
“你说谁哭了?”崔婧恶声恶气地吼,瞪着他,突然恍过神,“你、你是权弈河!”
“你知道我?”权弈河轻耸轩眉。
“新闻学的肖呛蟀还有法学院的权弈河,东陵大学谁不知道?”崔婧讪讪一勾唇,“你不去找你们家名人下围棋,来实验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