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龄扁扁小嘴,颓然道:“何时开始,我们变得彼此之间只剩下争吵?再不能如以前一样开心地谈天说地?做不了夫妻,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风烛的心一绷,思及往事,拳头攥紧。
他记得,玄龄是个淡然无愁的女孩儿,很容易开心,也很容易满足,几片珍稀的茶叶就哄得她笑吟吟很久。曾几何时,她变了,竟然动辄就说出凄绝的话?
但是——
他扭过头,生硬地回答:“是。”
八年来,变的人不只她一个。他不再像当初为情而冲昏头脑,不顾心意地步步妥协,却只换来一次次屈辱。
玄龄的身子歪斜一下,手忙扶住床柱,“你不肯原谅我,始终不肯原谅我……我要怎样做,你才肯放下前怨?"
风烛眯着眼眸,冷冷道:“我要的你办不到。”
“你说!"纵然要她再喝上一百坛、一千坛烧刀子,只要可以挽回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风大哥,她心甘情愿。
风烛拉开她的胳臂,怒冲冲道:“我守着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十几年!你说,我会善罢甘休吗?我给过你机会,甚至荒唐地答应娶君玄佩,可到头来,你们却跑来再次撕我的伤口!你本可以滚得远远地,逍遥自在,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但你偏偏选择又跑来招惹我!你当我是什么廉价的东西,可以随便抛弃?"说着强吻上去。
“风大哥!不要!"她拼死挣扎,吓得魂不复体,惊叫:“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不要欺负我!"
心一横,她绝望地用力咬舌——
风烛在听到她悲泣的喊声时,已然醒觉!他及时地点住她腰间的章门穴,制止了她疯狂的举动。
天!他对自己最珍视的小仙子做了什么?他不是许诺过,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伤害到她?
虬髯的面颊微微颤动,他痛苦地抱着她轻若棉絮的身子,“记得你刚出生时,胖嘟嘟、小小的,我把指头放在你的嘴上逗弄,谁知……你竟咬住了不放……”哽咽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当时你还没牙,已咬得我吃痛,现在呢?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吗?"
玄龄眼光呆滞,恍若未闻,宛若没有生气的木偶。
风烛腾地来到架前,抓过佩戴的涤凡剑,“噌噌”,拔出闪耀着锋芒的软剑,塞到她的双手中——
“在这个世上,只许你负我;不得我负你;我负天下人,独不能负你!"他锐利的眸子中,火焰越烧越旺,腕上用力,握着她的手带着剑往自己的胸膛上猛刺!
玄龄终于有了反应,焦距会聚,惊喊道:“不!不要!"使劲全身力量把剑斜刺到床梁上。
全身虚月兑。
她豆大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小手颤巍巍地抚上他沧桑的棱角——
怎么办?
他的“痴”和“执”,在一团团烈焰的焚烧下,只能是灰飞烟灭的结局啊!千怕万怕的结果终究来临了,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
苍天,他的短痛已历经几千几万个日夜的煎熬,为何仍没有断开,仍然在继续痛苦呢?
她——该怎么办?
风烛心情复杂地望着她痴痴的泪眸,“你,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有情?无情?玄龄开不了口,无法回答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风烛沉沉地吐气,蹲到与她平齐的位置,苦涩道:“玄龄,我承认你比我狠得下心。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再勉强你,你也不需视我若洪水猛兽,仍是当初的话,但凡你要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等处理好琐碎的事儿,我就随你回洞庭湖。”
“你跟我回去?"玄龄无言的话如鲠在喉,心若刀割。她狠,她是真的狠——比真刀真剑更锋芒!
风烛没搭腔,重新抱她躺下,盖上锦缎褥子,“你休息,等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这是玄龄困顿昏睡前,回响在耳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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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精打采。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花凋竟然会无精打采,而温文有礼的雪韧也面色难看,不复往昔的笑容;呃,冷漠的月刹自不必说;更怪的是四大捕头之首的风老大也不见人影!
似乎在一宿间,六扇门已大大变样。从尚书府送信来的仆人揉揉眼睛,还以为产生了错觉。
“雪捕头,这是我们老爷送的请帖。望您转告其他三位捕头,让他们届时务必前来尚书府一叙。”仆人战战兢兢地说,眼光不住打量趴在不远处桌上的花凋,渴求能在那位有名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祖爷反应前逃之天天!
雪韧接过帖子,象征性地勉强审视落款,淡淡地道:“我会转告他们,足下请回,恕不相送。”六扇门隶属监察一系,不需朝九晚五地面圣,只要坐等圣旨即可,自然,更不会在朝堂上跟尚书府的尚家兄弟有何瓜葛——
尚书府的帖子,来得古怪,来得不合常理。
仆人乐得溜之大吉,匆匆告辞。雪韧把帖子放在桌上,倒一杯水递给花凋,浅笑,“真难得,你方才没有雁过拔毛,狠狠扎尚书府一笔款子呢。”
“我已经奄奄一息了,哪里还有心情打算盘。”花凋顿足哀号道:“头也难受,胃也难受,简直生不如死啊!"
“你太夸张了吧。”雪韧摇摇头,“不过是喝了一点酒,就要死不活的,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你好意思说?"花凋不满地瞪着眼睛,大手拍着桌面,震得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若不是你刀搁颈项,迫不得已去喝烧刀子,弄得人家心肝脾肺打结,五劳七伤,我会那样惨吗?"
“不是只有你喝。”雪韧无奈地听他吐苦水,“我和玄龄也喝了啊。”虽然有点难受,可不至于他说得那么严重吧。
“我喝了两坛!"花凋咕哝着抗议。
“风烛兄喝了二十坛都没事儿。”小巫见大巫嘛。
“那个对酒有特殊亲和力的怪物,谁能比?"感慨。
雪韧支着下巴,低低道:“辛苦了,谁让你是……”话说了一半又咽回去。
“我是什么?"花凋眯着黑眸问。
“谁让你是……能者多劳嘛。”雪韧差点说露嘴,暗出一口气。
花凋似乎没在意,仰望着横梁,哼哼唧唧道:“赶明儿个,我得给君山岛索取压惊费,不然,这样划不来……太划不来……”
“钱钱,你钻到钱眼儿里了?"雪韧和他相交也有七八年,这个孔方兄根本是他花大爷的口头禅。
“啧啧,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你懂什么?"花凋自言自语。
雪韧懒得跟他瞎侃,起身道:“不跟你胡扯了,我去找风烛兄他们来商量一下——”
“等等。”花凋也晃悠悠站起,去拉他腰间的弯刀,“雪韧,我早就奇怪,你不太对劲儿哦。那个君玄龄和你是何关系?值得你三番两次地帮忙?猪都看得出,她是风老大的女人,你掺进去干吗?难不成真横‘刀’夺爱啊?还说我不够兄弟情分,我看你更过火!"
还敢说猪都看得出,明明有人连猪脑袋都不如!
雪韧翻个白眼,把刀拉回,惯性地保持几步距离,“我是横刀夺爱的人吗?就算我喜欢玄龄,也不是你所谓的不伦之恋!我没那种奇怪的嗜好!"
“你没奇怪的嗜好?"花凋不禁捧月复大笑,震得头嗡鸣,“你没奇怪的嗜好,太监都能娶妻生子了!"
“你那是什么混账比喻!"雪韧真想拔掉他那张嘴里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