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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卿 第30页

作者:素问

“你胡说!我看你根本就没休息过!”其其格恼怒地嚷,“带兵打仗已是令大将憔悴的事,你还敢这样没日没夜地跑?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的身子?”他不是最爱护坐骑的吗?怎能忍受如此折磨那匹大宛马?

“其其格,我没有不休息呵。”战御寇拍拍她的脸蛋。

“你有!你自己看不到你眼圈周围的阴影!”其其格揪着他的铠甲丝绦,“你多大胆子,单枪匹马闯到京城内救人?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抓住宇文札月兑身?万—……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我们……”

战御寇平静地凝视她消瘦的面颊,字字句句毫无犹豫:“那就是——生不同衾,死可同穴。”

“你——”她气得想给他几个耳光,奈何手扬了几扬都下不去狠手,最后懊恼得索性顿足大哭。

“傻姑娘,哭什么?”战御寇温和地笑笑,尽避笑中有几分艰涩和凄凉,“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为你们生死绝无二话,但我没资格让手下的兄弟冒险,私事私了,这是原则。其其格,虽然娘死了,但我答应她的事就要做完。你——可愿再等我一次?”

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要做什么?”

“其其格,家师贺若弼将军乃是我亲母昔日情侣,不过情深缘浅未能成双,她遇害时,我师父就在暗中。但家中老小却容不得他出手相救,因此我母亲的丫环也就是义母在投靠皇后时,师父为尝夙愿就收我为徒,传授兵法战策,且在弱冠那年告诉我身世的真相。其实,你娘之所以会知道也是我告诉她的。但我想不到她会为保守这个秘密而嫁到突厥……”

“娘是幸福的。”其其格插口,“她能为爱的人牺牲,就是一种幸福,如果是我,我也会。”

如果是我,我也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如此深情,战御寇如何不动容?如何不动心?

他点点头,“我相信你娘找到了属于她的寄托和依赖,最起码,她把你教得很好很好……说明,她心中并无遗憾和怨怼。其其格,我义母毕生的心愿就是要我亲生爹娘重见天日,成为名耀千古的人。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身后虚名要用无数人的鲜血去换,而逝去的人一点都不知道,有何意义?不过——君子一言,九鼎千金。我答应过她的话即使不能完满地达成,也要尽量去做。我会回到东都帮越王抵抗马上要兴兵的宇文化及,待了却此事,我就和你一起退隐山林,再不问世事。”

“你还要……回去?”其其格勉强的笑令人心疼。

“是。”

“不能转圜?”

“不能。”

“那我和你一同去。”

“不,你去了我会分心,你在东都郊外等我就好。我会去接你,然后离开那里。”

其其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黑眸,“真的?绝不食言?”

战御寇微微一笑,“我记得小妻子的叮嘱,要平安嘛。”说着把小木雕给她,“看你如此宝贝,一定刻了很长时间。这样,我不在的时候,先让它陪陪你。”

“我不要它!”其其格抱住他的胸膛,紧紧的不松手,“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啊。”

他抚模着她的发丝,仰天长叹,不知怎的断断续续想起一首古老的诗——

鼻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况吾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商。

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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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今生注定要辜负她。

战场上,从悬崖坠落的那一刹那,昔日种种历历在目。他仍然看得到那只在苍穹中翱翔的飞鹰——

布日固德,展开你一双翅膀,伴着你可怜的小主人回到锡林郭勒,寻找自己的天空吧!

一滴、两滴。

是漫天的大雨还是雄鹰的眼泪?

如果——

如果有一种毅力能够想忘就忘掉以前的事,那么,他希望那个傻丫头能够忘掉他——

忘掉——

这样,她才能得到永久的平静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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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役,瓦岗寨和东都人马联手破败宇文化及的北上大计。

可惜,大将军战御寇不幸被围数日,最终坠马身亡。

七贵之首王世充利用瓦岗寨人困马乏之际偷袭取胜,瓦岗寨正式瓦解。

夜,山崖头,白得刺目的衣袂翻飞。

一抹纤瘦的影子摊开双臂,纵身便欲跳下悬崖!两道黑影抢在其之前,飞快地拦腰一扯。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白衣女子激狂地挣扎,歇斯底里地大声痛哭,“让我去找他!我要亲自问——他为何不守诺言?他答应过我要平安归来的!说什么‘君子一诺千金’,全是狗屁!”恼怒之下把木雕的人扔到悬崖深处。

“公主,冷静点!”战御寇的副将和身旁的一名男子费力地压制她,“你怎么自寻短见?将军单枪匹马从京城把你救出,活生生累死了大宛马,回来后被王世充陷害,受一百军棍的杖脊!他耗费多少心血?你忍心枉顾他的情意?”

“为何要打他?他去救他的妻也犯了罪?”闻言,其其格陡然停下悲泣,愤怒地揪住他问。

“响铃公主。”另一名男子婉言道,“所谓军令如山。战将军临阵之际跑去京城,王世充咬住不放,称这和‘月兑逃’的性质一样恶劣,如不正军法何以立信?你了解将军的为人,他绝对会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所以,他承受了一百军棍,带伤上阵?”其其格精神崩溃地捶打着崖头的岩石,任鲜血奔流四溢,也无法减轻心中的刻骨之痛,“所以,他才会体力不支被困,以至于丧命身亡?”

“公主!”副将大喊道,“将军还没死!你何苦折磨自己?”

“你……你说什么?”

“将军坠崖时,多次被枝杈所截,故而减轻了冲撞。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可我和魏大人却不死心,苦苦寻找,终于在水涧旁找到了他。”副将沉沉吐口气,“将军受的伤很重,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我们不敢让外人知道,所以始终保持缄默,因听将军说过,你在此等他,才急急赶来。公主,差一点你们就真的是阴阳永隔了!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战郎没有死?”其其格震惊地重燃双眸之光。

“公主,将军虽然没有死,但我们找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他的病,因此,你还要有心理准备。”姓魏的大人温和地说。

“只要他活着,就有希望!”其其格坚定地说,“你们带我去找他,我知道有一个人能治他的病!”说着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姓魏的大人,觉得十分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公主好记性。”魏大人魏微微一笑,“在下当初曾在大兴城蒙公主相救。”

“你是——你是那个小道士?”她惊讶地道。

“是,在下魏征,字玄成。”魏玄成颔首,说:“仰慕战将军威名,战场多次交锋,足见他见识一斑,令人敬佩。”

“你的变化真大。”其其格感慨不已,顿了顿又道:“其实又何止是你的变化大?短短的日子里,每个人都经历了好多好多变故,再也无法回头了。魏征,我看得出你不是个简单的人,难道你还要继续辅佐越王?”

“不。”魏征摇摇头,和副将对视一眼,“早就看透了越王的懦弱,王世充的野心——扶不起的阿斗,苦了战将军啊,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与另一个有弑主心的宇文化及同殿为臣。我们会另寻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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