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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情笺 第19页

作者:素问

楚濯衣挣开他的手,轻轻月兑离。

这一次,她没有再看他,而是淡淡地环视四周一圈,仿佛今生今世的诀别,接着就毅然掉头,跃窗而出。

惊鸿掠影,消失在夜幕中。

“痴丫头啊。”太夫人喃喃地道。

墨白仰天闭目——

担心的事还是降临了,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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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岛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礁石腾起的层层巨浪,伴狂风怒吼,振聋发聩,委实骇人。楚濯衣迎着沧海远眺,衣袂曼舞,发丝摇曳。海天相接处,冉冉红日徐徐上升,直到如日中天。

她在硕大的岩石上乱划,自言自语道:“二哥哥,我这样做,等于背叛了阿爹的遗志,违背了玄冥岛多年的宗旨。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子,所以终究无法割舍下那段儿女之情?我太自私,总是去想不属于我的东西!可是——”一张小脸埋藏在双掌中,“可是我——真的放不下那书呆子……我该怎么办?”

回到玄冥岛后,楚天阔果然大发雷霆,狠狠怒斥她一顿,甚至差点按照老当家在世时制定的家法来办她——楚天阔素来执法森严,不讲情面,若非靳二爷和其他当家人的竭力劝说,她难免皮肉受苦。而当楚濯衣提出接受朝廷招安的时候,楚天阔更是气得拔剑相向!靳二爷手捻胡须,让她说完所有的缘由,沉默了。其他的人间不吭气,似乎没料到当家大小姐会出此言,都震住了。

整整五天,玄冥岛沉寂在压抑的萧索中。楚濯衣烦闷,才带着酒葫芦独自一人在冰窟附近的岩石上吹海风。

“二哥哥,你要是活着多好,你的主意最多……”她又灌一口酒,眼圈泛红。

“楚天长是白死了!”阴鸷晦涩的嗓音传来,高大的身影出现。

楚濯衣猛一回头,惊讶地叫:“师哥,你说什么?”

楚天阔独眼系带,嘴唇削薄,浑身散发着冷凝的气息,着魑魅魍魉般恐怖,“我说的话还需重复吗?楚天长舍命救的是玄冥岛的大小姐、未来的当家人!可现在那位大小姐已成了朝廷的鹰犬,他不是白死是什么?”

“师哥,你明知我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要用二哥哥来伤我?”楚濯衣紧握的拳头渗出血丝,“我从来不稀罕功名利禄,又怎会去当大明的鹰犬?”

“哼!”楚天阔大声嗤笑,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在乎的非功名利禄,而是那姓墨的臭小子!说来真是可笑,人家用一招美男计都能令堂堂楚大小姐神魂颠倒,俯首帖耳,传扬出去要玄冥岛颜面何存?”一掌挥出,岩石被击得粉碎。

“师哥!”她牵住他的铁臂,痛彻心扉,“你恨我,是要跟我动手吗?我……我也只是一个平凡女子,为什么不可以有喜欢的人?难道,这也是罪大恶极?”

“墨白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他怒目地吼,拂袖甩开她的牵制。

“他是皇帝老儿也好,乡村野夫也罢,我就是喜欢他!”楚濯衣倔强地昂起头,水漾的眼眸透着坚定,“他说得对,我听,他说得不对,我自然不听!我有脑子,不是一味地盲从!师哥,濯衣不傻,岛上千万人都是我的兄弟、亲人,我岂会去害他们?濯衣并未让玄冥岛归降,只是说,国难当头,先放下私人恩怨而助师剿贼!这并不违背我们替天行道呀!”

“这是姓墨的说的吧!”楚天阔面沉似水地讥诮,“小姐,你真是大了——而且越大越糊涂!何为借师助剿?说穿了,咱们是官家的一颗棋子儿,用完了便毫无价值!无论其中死伤多少,功归官,过属盗,倘若跟红毛鬼玉石俱焚,就更称他们的意!”

“不!”她拼命地摇摇头,“白不会害我!”

“不会?”楚天阔撇撇唇,扬眉道,“你怎知他不会害你?小白脸没好心眼!你也不想想,墨白前途似锦,为何要娶一个女盗为妻,落得身败名裂?别跟我说什么‘情深似海’,骗鬼的话!”

“师哥——”楚濯衣面色惨白,身子微颤。

楚天阔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一揪,想伸手去扶,倏地,半途中又撤回,咬牙转身,飞身离去。

楚濯衣跌坐在岩石上,遥望茫茫大海,放声吟啸,直冲云霄。

第七章浪淘沙

牙肠刃。

烛光下,匕首发着幽冷的光芒。

楚濯衣将脸蛋儿贴在冰冷的兵刃上,微闭双眸,眼前又浮现出那令她挥之不去的身影。二更天了,不知道那个书呆子有没有休息,是不是还在写那永远写不完的奏折?天越来越凉了,他的身边没有画岚提醒,会不会又忘记了按时吃饭?

啊——

她不是这样优柔的人呀!何时……何时竟转了性子?还是,只有那个冤家才会弄得她心神俱乱,不得安宁?

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小六么的话:“大小姐,官府派大臣来咱们岛上了!靳二爷跟楚二当家的请您立刻到聚义楼!”

辟府派人来?难道说……

不及细细思索,楚濯衣披好外衣,匆匆起身赶往聚义楼。到楼口时,大老远就听见里面打斗的嘈杂声,刀光剑影,寒气逼人。

凝神一看,楚天阔手下的海云、海月正跟两位身穿武将官服的男子打斗,而另一位坐立不安的青衫男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战况,面露焦虑。

上座的楚天阔瞥见楼口那道红色身影,嘴角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探臂直奔青衫男子——

“不要!”楚濯衣大惊失色,双足点地,顾不得一切纵身上前,单掌相接。

“啪!”她被震得倒退七八步,腥甜涌上喉咙。

“濯衣——”青衫男子从后托住她的纤腰,“是你?”

楚濯衣一抹唇边溢出的血丝,淡漠地迎视以官家身份出现在眼前的墨白,仿佛彼此毫无瓜葛,抽身远离。

“师哥,为什么不等我来就打起来了?”

楚天阔盛气凌人地负手,“大小姐来收拾残局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这个理儿——你不会不知道!”

靳二爷叹一口气,“天阔说得不错,玄冥岛岂容得他们撒野?”

“海云、海月,都给我住手!”楚濯衣怒喝,将仍在缠斗的四个人分开。

海天、海月不敢违命,当即收手,重新回到楚天阔身边。两个武官,濯衣认得其中一个是当初不听良言,害得墨白糊里糊涂陷入玄冥岛大牢的郑泰。

“郑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她似笑非笑地一抱拳。

“哼!”郑泰听得出她的弦外音,脸色黑一阵白一阵,难堪之极。

另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武将上下打量楚濯衣,微微颔首,“想必,这位就是玄冥岛的大当家——楚大小姐。”

“正是。”楚濯衣见他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心知绝非泛泛之辈,“但不知军爷尊姓大名?”安排众人坐下。

武将拱手,“本将军乃泉州的御营中军都督——郑成功。”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谁人不知名震沿海的“忠孝伯”郑成功?他是江苏总兵郑芝龙的儿子,手握八十三营军权;精通战术,可谓海上蚊龙。但闻他一直没跟父亲、叔伯兄弟同住,而是单独驻守在泉州。可眼下……怎会出现在江苏?

郑成功说道:“本将军公务在身,方才多有怠慢,还请楚大当家见谅。”

楚濯衣面无波澜地一挥手,“官与盗水火不容,相斗也不是奇怪的事儿。只是你我双方积怨太深,不便相留。郑将军一行人如若无事,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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