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地倒退几步.低沉的笑声艰涩地从喉间传来,“原来不管我做多大的努力,你永远都把我当成孩子。柳寻畔,你这么做值得吗?守着一个死人你会觉得更快活吗?”
“我高兴,我愿意不行吗?即使他是个死人都比你强上百倍、千倍.他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休想改变这个事实,你永远都无法超越他的成就。”她口不择言地故意气他.未燃尽的烟蒂从微颤的手指间滑落,激起点点黯淡的星火.不愿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寻畔背转过身强迫自己说出更伤人的字眼,“你走吧,我不会留一个幼稚无用的‘替身’在身边。”
“住口!住口!”古诀浑身一震退至门边.握着门把的关节微微发白,却仍是倔强地挺立了腰板,“收回你的话”
“怎么?你还不走吗?”寻畔的眼中含着轻视的嘲讽,“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可怜一条丧家之犬,如果有一天你能拿出足以让人刮目的成就,那么我愿意收回这些活.否则,你永远都只是个仰前人鼻息的懦夫。”
空气有一瞬间地僵持凝结。相识以来的第一次.他发觉她身上的红衣如血一般刺目,像是他心头汩汩流出的某种温热,他原本是一个骄傲加斯的男人,为了爱她.曾经一度放弃自尊与骄傲.种种不堪的情绪如同纷至沓来的潮水,他像是个在溺于海上的游人,惟一能够依存的浮木只剩下自尊。
“好,很好!”他咬着牙撑起仅存的骄傲,一字一句地吐出誓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古诀退下白色的外套,如同剥下一层不堪的过去,魔魅与阴沉已经取代了往昔的翩翩儒雅.洁白的羽翼像是瞬间被拔除,她几乎可以看见那对急欲破茧的肉翅。
眨眨干涩的眼,目送古诀踩着恨意的脚步走出大门,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胸臆中凝着一股涩涩的沉郁,仿佛某种东西被掏空。
不让他留在身边的借口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冠冕堂皇,要他走其实是因为自己心中颤动的不安,横在两人之间的藩篱对他来说或许不重要,但是对于她来说却如一道金箍.让她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临去时的眼光愤怒而决然,她何尝不愿让他留在身边?只是现在的他还太年轻.而她还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彼此心中都存有不确定的彷徨.让他走,给他时间成长,这是目前惟一能够避免尴尬的方法。将来他或许能够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女人。
寻畔瘫软地跌坐在沙发上,他的离开对她而言如同剖割去心房的一角,撕裂的感觉不止他疼,也同样让她心痛不已,空荡荡的房子只留下她孤身一人,像是漂流在不着边际的大海,敞开的大门灌进阵阵凉风,仿佛吟出她心中幽幽的叹息。
一道门,阻隔了往日的宁静岁月,他的倔强早在一脚踏出大门之后开始显得力不从心,五年来的天伦与安逸彻底崩解,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啊!
柳寻畔你何其痴傻.又何其残忍,多年来她所赋予的关怀备至,此刻对他来说犹如沧海一梦,他只是想留在她身边而已,为何她却连个替身的资格都吝于给他?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憎恶她的固执,以如此羞辱的方式将他撵出她的世界,她做得够狠也够绝。
从此刻起.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刮目相看,他不是个孩子,他发誓要拥有超越古修明的成就,他不要永远活在那个圣人一般的影子底下,他要她正视“古诀”的存在
她会后悔!
望着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机票,俊美的脸上划过痛楚,愤然将已经揉成一团的机票抛掷出去.英国?去他的英国!
秋夜中吹来的凉风不知何时变得刺骨起来,冷冷清清的街道映出古诀独行的背影,举目再次回望那一片已经不属于他的灯光,压下心中的最后一丝渴望,他永远都不会再跨入那里一步,心房中最后的一处柔软和眷恋,也缓缓随着这刺骨的凉风飞散,殆尽
再美丽的夜色,它终究是属于寂寞的人。
第四章
四年后——
迎着秋风的拂面.寻畔失神良久。
他回国了。
从听闻这个消息以后,她已经神游了将近半日,凝望着窗外街角飘落的秋叶,一群人在她面前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恍恍惚惚中没有一个人影被记录在她的脑海中,混沌的思绪里只是迷迷糊糊地占满了古诀的影子。
每一个时期的模样都在她脑中清晰浮现.过往鲜活得一如昨日,原来这些年刻意被她遗忘的少年一直在记忆中浮沉,否则哪会将他的模样深深镌刻在脑海中?她从来都不是个习惯将他人面孔记在心上的人.即使是古修明,她也几乎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岁月就是这般神奇呀.可以轻易洗刷掉尘封的记忆.却又如此轻易地让思念进驻。
记忆如同潮水将她淹没,还记得他初来她家时的沉静;记得为鼻青脸肿的他上药;记得他跟自己来繁天见习时的雀跃.记得他在灯下致力书本时的专注;也记得他愤然离去时的决绝
那些纠缠在她与古诀之间的暖昧情愫她从来没有遗忘过,甚至这些年来一直在地脑中盘踞,在他混淆亲情与爱情的界限时,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没有去英国那所安排好一切生活的贵族学校,两袖清风地离开,像是刻意要宣告什么,甚至没有带走属于他的任何东西,如非从罗律师那里得知他身在美国,或许她至今仍没有他的下落。
汇过去的生活费被如数退还,异乡的一切衣食住行都得靠他自已亲手打理,她知道他在赌气.离别时的话固然伤人,但是又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呢?她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些年他在异乡的艰辛,这倔强的性子必定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那么多年没见,不知他现在会是何种模样?一定是成熟稳重了许多吧,她堆起笑意在脑中猜测着。
一阵规则的敲门声打断间翻涌的弥思,迅速收起过于明显的情绪,柳寻畔盈起习惯性的浅笑.她轻易辨认出来人是谁.这种敲门的规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进来。”
推门而入的男人再次证实了她的判断无误.无奈地翻翻白眼,有些受不了来人天性中近乎变态的规律,与自己从未出错的猜测。
“他回来了。”邱政开门见山道:“而且一回来就摆明了向我们挑衅!”
“我知道。”这些年来邱政不光是她公事上的左右手,更像是个对她关怀备至的兄长。爷爷去世已有两年,如果没有邱政的一路扶持.她很难安然无恙地走到今天。
“若馨.麻烦你送两杯咖啡进来,谢谢。”寻畔气定神闲地示意他坐下.按下内线向秘书吩咐道。
接过秘书端来的两杯咖啡,待秘书关上门,他才将犀利的目光定在几乎埋进椅子的寻畔身上。
“他一回来便挟着古家继承人的身份入主“中迅”,没有向咱们打过一声招呼就大肆裁员,其中包括这些年我们安排进公司,以防那帮老狐狸暗中作怪的员工,还正大光明地抢走我们几家不小的生意,着样子是冲
D着咱们而来。已经有不少被他辞退的老臣子跑来向我抱怨了。”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小于简直是乱来!如果他只是单纯地要做出点成绩,那也该一步一步慢慢来,急功近利也要有个限度,想玩死自家的企业我没意见,但是这事关中迅上千人的家计.我真怀疑他这些年在国外究竟学了点什么东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