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无法自主受蛊惑般起身,将她带往怀中,安置在身边的位置上,眉眼间放柔的弧度惹得几天来只见得到他严苛模样的一干人猛抽气。“福婶,吩咐可以开膳了。”
“二夫人?”福婶看了一眼在一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庄百妍。
“还有一个呢!”关泰山怒拍了下桌案。
石崖一怔,方始注意到站着的庄百妍,淡淡说道:“既然来了,就坐下一同用膳吧。”眼光不由自主又调回。
最严重的伤害来自于比冷落更可怕的视而不见。
萧韶九一整颜色,看着庄百妍踉踉跄跄人座。
席上的菜肴无一不是经过精调细烹的山珍海味,但显然不够吸引人食指大动,每一个人脸上均挂着心思各异的沉滞。
她、庄百妍、石崖之外,阴沉的关泰山,神色复杂的关叔秀,依旧沉静寡言的小诸琅,还有……关凌霜,更早些她在声如蚊纳地唤了她一声“嫂子”之后,便一径一脸愁惨的失神,倒令听惯了她“这女人那女人”叫唤的萧韶九吓了一跳。
“你脸上的气色总苍白得令人担忧,我特地吩咐了厨房针对你虚寒体质熬制的药膳,试试看。”石崖舀了几匙汤水倒她的碗里。
萧韶九无异议地尝了回,以前爹也曾企图通过食疗来改善她的身子,却受挫于她一闻药味便吐的体质,萧家厨娘将药膳煮成名副其实的“药”膳了,药味浓重到让人觉得它比药汁强不了多少。
相比之下,石府厨子所烹煮的好太多了,食物少不了散发的药材味,却是淡淡的清香,勉强可以忍受,人口时又吃不出药味……
她再吃了一口,对着盯着她吃食的石崖一笑,“很好吃。”
“那就多吃些,将身子养壮。”
“晤。”她漫应,气氛有点沉滞。石府的餐桌一向是这么沉闷的吗?还是因为她的出现?
正在猜测间,一名仆人拿着请柬,禀报道:“爷,唐烃公子遣人送了这份帖子过来,请你务必赏脸。”
“什么事?”
那仆人迟疑了下,“是畅喜园的封姑娘今晚有个……”
才说了一半,便教石崖截断,“出去回话说我接下了。”
可能是简短的对话引起关泰山不快的想法,他一哼,“石崖,如今你已是有家室的人,少往那些声色场合去池该好好考虑后继的问题,早日生下子嗣,石府就不会这般清冷了!”
石崖多看了萧韶九一眼,她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情绪,“是的,义父。”
必泰山别有用意地看了萧韶九一眼:“你也该好好收收心了,前些日子见你天天往畅喜国跑,一班爱多事的奴才甚至将你可能再续一房的流言都传遍了。男人嘛,妻妾成群,三心两意并没什么不可以,但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女人,不要给美色迷了心智!”
瞧,多么意有所指的庭训呀,老爷子这是改变了策略了吗?不横眉竖眼的呵斥,但用言语“鞭策”人显然更有力度,也给了她足够的联想……
石崖俯下的眼一直在看她,她一径扮痴装傻地垂着头,温顺的样子。
“菜凉了,快些用饭吧。”石崖面无表情的。
用膳之后石崖没再多话便遣她回了房,没再跟来,这代表着他去了畅喜园了吗?
她明白一名成功的商人免不了众多的应酬,推得掉或推不掉的。在回洛阳途中,石崖曾陆陆续续地向她解说身边的人与事,她知道了那位身带贵气的唐公子是万分显赫的当今十八皇爷,石崖能接下皇宫的大单生意,良好的信誉少不了,有唐煌在宫里穿针引线四处打点才是重要的原因。
而私底下,他们是情谊逾常的好兄弟、好朋友,不推掉唐煌的约是情理中事,更何况,封烟水有独占花魁的美貌与才情,自有她过人的地方,能让一群男人为她趋之若骛也是情理中的事……
“你爱石崖吗?”
爱啊,如果不爱,她就不可能在此胡思乱想与发呆了,优秀的男人总是轻易捕获女子的芳心,就算是无意情爱的她,在发现石崖平静表面下激烈如火的情焰之后,她开始感到烫人的温度,石崖让她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名渴望爱,渴望依赖的平凡女人……
“你爱石崖吗?告诉我,你爱他吗?”有个女声不厌其烦地问着。
缓缓地眨了眨眼,几乎没给吓了一跳,在桃花之旁,一身火红的柳堆烟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眼光已望了她好一会了。
“他是我的相公,当然爱呀!”她笑,应得略嫌漫不经心。
柳堆烟忽然叹了口气,“我输了。”
“怎么说?”难得心高气傲的柳堆烟居然用起“输”这个词,怎不令她诧异地挑眉?
“想不到那身俗艳的妆扮下居然是这么一副清丽淡雅的模样,人见犹怜的姿态足以柔化天下男人的钢铁心,当然也包括石崖的。”
“你这是打哪来的笃定?别忘了他现在也许正沉醉于另一名女子的绝色风情中哩。关老爷子今晚向我暗示了一名男人的爱就是三心两意,可三心两意也好,一心一意也好,一个男人的爱情能有多久?我比较好奇这个。”
“该说你看得开还是说你悲观?你难道就是这么看待石崖对你的心意的?为什么?你的头脑没有发晕吗?在发觉了石崖对你的重视之后?”
“你是风尘中过来人,男人的殷勤,我以为你体会得比较多。”
“殷勤?你居然这么形容石崖对你的爱?”可能是这句话激恼了柳堆烟,她拔高了声音,不等她回答已忿怒而去。
她这是在为石崖不值吗?还是因为自己对她所渴求的情感漫不经心刺伤了她的自尊?似乎都有的。心里讥笑了自己一下,自己又清高到哪里去呢?无端的胡思乱想不止是最好的证明?
走回阁楼,敲冰正了望着等她,桌上有热乎乎的夜宵,一见她来,立刻张罗着劝她吃。
摇了摇头,她没有胃口。
“为什么不吃?今晚上你吃得不多。”一人走过来接代了敲冰的工作,萧韶九猛一回头,高大的身躯已来到身边。
“相公!”她低呼。
“你的表情看来像是见到奇异的事了,很奇怪吗?”他轻笑。
“我……”她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了,所以才会吃惊。
石崖一腿盘坐起来,很自然地端起桌上的粥,开始一口一口地往她嘴里递。
“上畅喜园不过是生意上不可缺少的应酬,以前的放浪只为一颗心无所依附,现在有了你,我怎么允许自己醉宿花丛?”他为什么要对她解释这个,无情一些让她没有更加沉沦的理由岂不更好?
“相公?”
“怎么忽然将称呼改了?”
“直呼夫君名讳是不妥的,这些日子几乎叫成了习惯,而你也不制止。进府之后,才惊觉这是不合礼仪的。”
“那么我亲口允你,我爱听你唤着我的名字。”
她笑叹,“长辈或许将会有微词,我既已答应你不再‘兴风作浪’,就不该再用出格的举止惹人注目了。”
“叫我石崖或崖。”他的口气霸道,还有一丝丝的甜蜜,这一刻,在人前高高在上、冷漠难亲的石崖也不过是一名有着七情六欲的平凡男人而已。
“别这样看我……”天杀的!她苍白得连唇也偏于白色,极为惹人怜呵,但论对男人的诱惑,理该比不上畅喜国那于善施柔使媚的香艳美人才对,偏偏在畅喜园中坐怀不乱如柳下惠的他因一个柔波而有了反应!“九儿,说你爱我。”他哑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