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玄玉同来的冉西亭,不动声色地瞧着玄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再看向暗笑明显搁在唇边的梁申甫。
“好!”突然两掌一拍的玄玉,一骨碌地自椅中站了起米。
以为已经挫着他锐气的梁中甫,才得意地想直起要杆送客时,不料玄玉却忽地快步走至他的面前。
“我要借库银。”盯着他的眼,气定神闲的玄玉微微一笑。
梁申甫愣怔了好一会,“借?”
“不能拿,总能借吧?”一派理直气壮的玄玉,两手背在身后,悠闲地在他身旁踱起步子,“我可不知本朝的哪一法哪一规里,有着不得让治事者挪银公用的朝规。”
万分为难的梁申甫,两眼当下游移不定。
“是无不可,但……”怎么办?康定宴都再三声明过了,无论如何,全洛阳官员都不许被玄玉榨走半两银子,尤其是他所看管的洛阳银库,更不可打开库门走失一文一两。
就在他左右举棋不定的这个当头,玄玉刻意走至他的身旁,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嘲讽。
“怎么,拿不定主意?”玄玉冷挑他一眼,“或者就连借个库银这点小事,你都得向康大人请示过不成?”
虽说全洛阳都听命于康定宴,这早就是个众人默认的事实,可是一旦把话大咧咧地搬到台面上,脸面仍是挂不太住的梁申甫,当下一口呕气随直由月复中直上,直哽喉际,尤其当四下的官员们都有志一同地把头别过去时,而玄玉唇边的笑意更显猖狂时,梁申甫更是沉不住气。
“王爷想借多少?”冲着一口气,梁申甫用力一哼,将康定宴先前的叮嘱给抛诸脑后。
玄玉慢条斯理地向他报个数目,“不多,五百万两。”
梁申甫瞧不起地斜睨着他,“不知王爷想拿什么抵押?”就凭他这个一穷二白的洛阳总管也想借钱?哼,就看他能拿得出什么样的东西来抵!
玄玉朝旁将手一抬,冉西亭随即走至玄玉的身边,拿下头上所戴的亲王顶冠给搁摆在桌上。
“这是担保。”冉西亭双目炯炯地瞪视着梁申甫,“十年内,本亲王必定连本带利还足这笔款子。”
万没料想到,他们竞会拿出这种东西作为抵押,着实吃了一惊的梁申甫,哑然无言地瞧着桌上的那只镶着翡翠的黄金顶冠。
“这……”
“还有,这也是我的担保。”为免冉西亭的亲王顶冠不够份量,玄玉说着说着也取下配在腰际的飞景剑。
脸色登时转白的梁申甫,见了那剑后,忙不迭地挥扬着两手。
“王爷万万不可,此乃圣上所赐的尚方宝剑,卑职……”拿圣上所赐封的宝剑来抵?这岂不摆明了就是明着与圣上作对?
“当然不是用这来抵。”玄玉笑吟吟地拉剑出鞘半晌,笑意一收,以阴森的锐目瞪向他之际,同时也将手中锋利的长剑飞快搁上他的颈项,“而是你的项上人头!”
堂上的众人见玄玉如此突来的一举,不禁深深一喘,纷瞪大了双眼看向动弹不得的梁申甫。
“王、王爷?”小命就悬在剑上的梁申甫,被颈间的那阵凉意吓得冷汗直流。
“本王奉旨为朝办差,你等本就该从本王之命行事,违命者,即是抗旨。”玄玉阴寒的语气,宛如来自幽冥的索命阎罗,“倘若本王办差不力,那便是有辱圣命,而你等则与本王同罪。身为洛阳总管,本王身怀先斩后奏之权,斩了你这抗旨之臣,即是代圣上行旨!”
衬着外头的雪色,明亮的剑光闪闪刺目,逼得梁申甫急急倒吸了曰气,当持剑的玄玉更是用劲,令剑缘逐渐深陷至他颈项的皮肉上割渗出丝丝鲜血时,更是吓得他肝胆俱裂。玄玉震声一喝,“你究竟让不让他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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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于康定宴的叮咛,贸贸然借钱给玄玉却也因此而吃了暗亏的梁申甫,由于不敢直接将此事禀报于康定宴,可不说,又不知该怎么补平这捅出来的篓子,因此在玄玉前脚一走,梁申甫立即乘轿赶至程兆翼的郡令府,告状之余,也顺道找程兆翼想个法子。
“借不成,那小子就用抢的?”听完了前因后果后,程兆翼将十指扳按得咯咯作响。
“没错……”擅自加油添醋了许多的梁申甫,委屈地垂下头来。
直肠子的程兆翼,并没那么多的心机,“哼,不过就只是个黄毛小子,竟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大人,你看那齐王玄玉——”满月复苦水尚未倒完的梁申甫,接下来的话语,猛然被门外来者的笑音给盖过。“是谁在告我的状呀?”
不等下人通报完就已自行进府的玄玉,满面春风地带着冉西亭、顾长空与燕子楼往里头走。
“下去一边待着。”程兆翼没好气地瞥了瞥玄玉身后拦人不力的府中下人一眼,再急着把梁申甫给斥下。
玄玉状似愉快地叫住急看找地方躲的梁申甫,“梁大人,别急着走啊,可别让我这不速之客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参见齐王、宝亲王、楚郡王!”当下走人不成既梁申甫,只好万般狼狈地转过身来,与程兆翼一块上前躬身迎接。
“都免礼。”他随意地挥着手。
“不知王爷——”身为主人的程兆翼,方要开口询问他来此的目的,快他一步的玄玉,已先说出来意。
“今日,我是来找乐子的。”像是方才借库银的事从未发生过般,脸上一派欢欣的玄玉,边找了个位子坐下后,边跷起了腿。
程兆翼有些错愕,“找乐子?”
“听人说,程大人府中私设的赌坊,有一名高手中的高手。”他自顾自地说着,一脸兴致地瞧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程兆翼,“我想会会他。”
转想不过半晌,程兆翼迅速换上伪笑,“王爷想必是误会了什么,或是听人瞎说了些什么,卑职府中怎会私设赌坊?”
玄玉并没有答活,只是一径笑笑地瞅看着他,而被直盯着瞧的程兆翼,起先犹是能扬高了下巴与他抗衡,但过了好一会,因玄玉仍是一语不发瞬也不瞬地瞧着他后,他脸上撑持的伪笑不禁有些动摇。
“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是特地来找你赌一把的。”一手撑着面颊的玄玉,像要看穿他似的两眼,仍是停在他的身上不动。
程兆翼微拧越浓眉,总觉得他似乎话中有活。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为免他不懂,玄玉刻意地将两目朝旁一望,直落在刚告完状的梁中甫身上,霎时,总算是明白话意的程兆翼,当下明白了玄玉会找上门来的用意。
“你赌是不赌?”眼中写明了挑战意图的玄玉,又懒懒再问。
“既然王爷这么赏面……”正打算解决他借银这事的程兆翼,索性顺水推舟,抬起一掌往厅后一扬,“这边请。”
苞在程兆翼身后的玄玉,在程兆翼伸手转劫壁上铜制的灯座后,一道暗门,随即自厅旁的墙上出现,弯身进门后,抬首一看,别有洞天的密室坐,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正在聚赌中。吆喝声、叫好声,杯盘碰撞、骰盅剧烈摇晃的响声,淹没了这座占地不小的密室,但热络到极点的过节气氛,在玄玉等人一出现后霎时冷却了下来。
程兆翼先是抬手向众官示意不打紧,而后邀玄玉来至最大的一座赌桌前。
“王爷,卑职这赌坊有个规矩,想上赌桌,就得拿出赌注来。”站到赌桌那头当起庄家的程兆翼,边挽起衣袖边问:“不知王爷想怎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