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唆。”颖青说罢,即翩然出房。
王府内的守卫因百抗天而损伤过半,守备情况较平日松懈许多,一路上颖青偶然遇着盘查,也教她三言两语打发过去,好在她昔日余威尚存,守门护卫即便觉得有异,但聪明不及颖青,又慑于她的威严,对她的行动也不敢多问一言半句,以免鞭子立刻当头劈下,徒受皮肉之痛。
颖青知道若惊醒了爹娘,一切就都完了。她战战兢兢将马牵出王府,等行出一段距离后才策马狂奔。秋夜寒风冷冽地直扑她的女敕颊,却冷却不了心头的焦急火热,离开王府只算成功一半,她清楚若想救百抗天靠她一人绝难成事。于是借着澄白清冷的月光,她快马疾速奔驰,直向“诚意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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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何人?还不快快停马!”诚意庄外,守门卫兵拦马喝道。
颖青勒马止步,喘息地疾声喝道:“颖青郡主求见冉庄主,快去通报!”
“原来是颖青郡主,庄主已恭候多时,请郡主随小人来。”
颖青心中一凛,冉诚居然猜到她会来,看来这人确实不简单。然而为了百抗天,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照闯不误,救人如救火,唯一的一条路容不得她有丝毫迟疑。
颖青被请入一间书房似的屋中,还来不及打员身处的环境,便因见着屋内的人而怔住了。
“隋神医,你怎地在这儿?”屋内三人,除冉诚及袁河寄外,另一个居然是隋神医!
若换了平时,他少不得要捋须与她斗个两句才罢休,但现在白须白眉下却是一脸的严肃。“我怎么能不来?难道真眼睁睁看着抗天寨一千多条人命就此葬送?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是凭义气,怎就不多学学冉庄主的深谋远虑?我就知道百抗天那小于对你愈好,就愈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番预感居然真应验了。”说完跟着长长一叹。
冉诚转了转手中圆筒,淡逸地问颖青道:“颖青郡主此来所为何事?”
“你既然猜到我要来,自然也能猜到我的目的,何必多此一问?百抗天现在被囚东厂,抗天寨危如累卵,你可有解救之道?”
“你真的想救他?’冉诚沉凝地问,别人或许不以为意,但袁河寄却知道他从没这么慎重过,他知道颖青的反应是成败关键。
“当然!”颖青喊道,根本毋须考虑。
“他掳你入寨,强逼你下嫁于他,你本该恨他入骨,亟欲将他碎尸万段才对,为何却反过来要救他?这压根儿不合常理。”袁河寄道。
想解释,万语千言却无一辞能说,火焚般的焦急已超过她所能负荷,是不是要剖开她的心,他们才会相信她?!
“他是我的丈夫。”千言万语只此一句,昔日的骄傲郡主,此刻也只是个救夫心切的寻常女子罢了,她的无奈、她的软弱、她深切的情感,如何能用三言两浯道尽?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颖青美眸中的真挚痛苦,说尽了无法言传的情感,同时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终于,冉减淡淡地道:“你若想救他,就绝对救不了他。”
这话无异判了她死刑,她娇躯一晃几乎无力再站,美目落下晶盈泪珠,缓缓开口道:“若抗天真的无救,我也不愿活到明日鸡啼,请冉庄主成全。”
她不怕死,只怕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苍天当怜她一片痴心,让他俩能够魂魄厮守,再续夫妻情分,或许也只有那时他们才能摆月兑土匪与郡主的世俗身份……
半年前葛翊因得罪圣上,也曾身陷牢狱,冉诚凭其神通广大,助葛家逃过一劫,葛翊也毫发无损,因此颖青认定冉诚有解救百抗天的能耐,不料却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心已死,陪百抗天共赴黄泉是她仅存的希望。当然,她不能怪冉诚,毕竟百抗天与葛翊的身份不同,若他出面救百抗天,必有许多人受到连累,或许这是命中注定,人终究无法胜天。
冉诚平静睿智的眸光一闪,道:“抗天与葛翊身份不同,‘诚意庄’不能够出面疏通,否则靠‘诚意庄’吃饭的人全都会被拖累,想救抗天你就必须谨记这点。”
救抗天……他的话仿佛为她绝望死寂的心点燃一丝希望,她美眸射出灿亮光彩,急声问:“你有办法救他,是不是?!”
“大哥怎么可能不管三哥的死活?就算是劫囚,咱们也非去闯闯东厂的地牢不可!”袁河寄笑道。“不过既然青姐你来了,那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咱们已商量出解救之道了。”
“怎么救?”她赶紧拭了拭泪痕,振起精神问。
“办法很简单,你救不了他,却杀得了他,唯有取他性命,将他剁骨扬灰,才能稍解你对他彻骨的恨意。”
冉诚淡淡说着,颖青不禁脸色一变,他要她……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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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一顶呢绒大轿迎着寒风隐没在街口,抬轿的轿夫足不点地急速飞奔,鬼魅般穿越寂静无人的街道,连一丝声响都不曾激起,只有远方的狗吠声为这诡谲的暗夜平添几许阴寒可怖的战栗气息。
东厂轮值的守卫忽然缩丁缩脖子,对同伴笑道:“这时候要是有壶酒喝,不知有多好……”
“嘘,你看,那是什么?”另一人忽然指着街道另一端快速移动的黑影微惧道。
只见那东西来得好快,倏忽在他们前方停了下来,四名轿夫脸色森冷毫无表情,疾奔之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原就早已站在那儿似的,更加深了诡异的气氛,他两人一时竟呆了,只怕这顶轿子真是从幽冥来的勾魂鬼差。
忽然那轿帘一掀,由轿中步出一抹曼妙的倩影,淡绿的锦衣华服透露出她的尊贵之气,冷白月光下,她美艳清冷的俏脸上有股难以言喻的慑人风华。
“百抗天是否被囚于此?”
她清冷的语调自然衬托了她的高高在上,威仪自生,教人不自觉地臣服于她,但碍于职守,他们只得壮起胆子盘查。“姑、姑娘是何人?深夜来东厂意欲为何?”尽避平日是人见人怕、作威作福的东厂厂卫,此刻却在这小泵娘面前颤抖得冷汗直冒,就怕她纤指一扬,他们的魂魄便给她收了去。
“我乃荣王府的颖青郡主。本郡主在问你,是不是将我的血仇死敌百抗天囚禁于此,还不乖乖给我回话?!”颖青冷喝道,两人当场吓得腿软,她虽非幽冥仙子,但取人性命的本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不知道颖青郡主的一句话有多大影响力?而这泼辣的美艳郡主又有多么难惹!
“回郡主的话,百抗天确实囚禁于此……”
“很好,我想亲手报仇已经等很久了,领路!”
“可……上头交代,还要逼问他抗天寨以外的同党……”他的话再度被打断,这次却是被颖青凌厉的目光给射断的。被颖青灿亮森冷的美眸一瞪,他再也不敢质疑她的命令,赶紧改口道:“是,属下立即为郡主带路。”
穿越冰冷的地牢,四周空气弥漫着死亡、腐尸的绝望气味,颖青的眉目宛如雕刻般冰寒冷绝。不多久,一行人便在一个浑身血痕、双手被铁链锁在头顶上方两侧的顺长男子身前停下。
熟悉的身形、满身的血污,这……是潇洒豪迈的百抗天吗?
然而颖青望着他,美眸却更加锐利,俏脸越加冰寒,仿佛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似乎感觉到有人接近,他的头动了一下,却无力抬起,嘶哑的嗓音冷笑道:“再问十次、八次,我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