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死在这儿,欠你的,来世再还。”他闭上眼睛,静静汲取最后的温暖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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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睁开沉重的眼帘,映入眼的是锦绣玉帐,躺的是轻裘暖枕,鼻中盈着熟悉的淡淡花香,然而颖青却迅速地合上眼,鼻头一酸差点抑不住盈眶的泪水,此刻,她的心仿佛直坠无底的深渊,他竟然还是将她送回了荣王府,如果这是梦,她已分不清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
“青儿、青儿……”
王妃忧心温柔的轻唤加深了她心头无止尽的刺痛,回荣王府的事实愈清晰,她愈是心痛难当。
为什么不肯让她黄泉相伴?今日回到荣王府,焉能再有相见之日?他对她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思及此,柔肠百折、情丝难解,夫妻就此恩断情绝,她又该如何自处?
“王爷,青儿怎地还不醒?大夫不是说她只是晕了过去,很快就会醒的吗?方才她眼皮动了下,我还道她醒了,她真的不会有事吧?”王妃转首忧虑地问道。
“或许没这么快醒,咱们几个月都等了,这一时半刻难道还等不了?”
王爷低沉的嗓音传人她耳际,却引不起她丝毫起身相应的,孺慕之思抵不过情伤的痛楚;她的人活着,心却死了,她情愿自己永远醒不来,情愿一辈子待在毫无意识的缥缈中,起码不会再心痛。
“王爷、王妃,郡主也不知哪时才会醒,不如您们先回去歇着,等郡主一醒,珠儿立刻前去禀报。”随侍一旁的丫鬟珠儿建议道。
“不!”
王妃断然拒绝。
“我的宝贝女儿被那群土匪折磨了这么多时日,我这做娘的救不了她,已经够对不起她了,等她醒来若见不到我守在身旁,心中会有多么难过!”
“哼,百抗天这土匪委实太过目中无人,居然还敢擅闯王府,把青儿抱回闺房,将王府视同无人之地,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定要叫东厂厂卫好好‘伺候’他,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方能泄我心头之恨!”王爷恨恨地道。
颖青闻言只感到一阵战栗,浑身陡地冰冷,一时之间竟无法弄清他们语中的涵义,不,应该说她不愿相信、无法接受,而非真的听不懂!
“那百抗天武功还真高,折损了我王府半数护卫,如今抓到了他,那群抗天寨的小喽罗就不足为惧了,我要他们每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王爷森冷地道。
“珠儿,你可千万别在郡主面前提这件事,免得她又受刺激。”王妃叮嘱道。
怎么会?
怎么会……
她的心慌了、乱了、更痛了,抗天……
抗天……
声声的呼唤只能藏在胸口,万般的焦急煎熬着她已伤痕累累的心,然而她知道,她绝不能让爹娘瞧出异样,否则她连最后一丝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暗自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过了片刻才缓缓地睁开眼。
“青儿!”
王妃又惊又喜地叫道。
“青儿,你可醒了,我的乖女儿……”
“娘……”
颖青让母亲扶起并偎入她怀中,哽咽地轻唤,这悲伤毋需作假,一想到百抗天此刻可能身受的折磨,她必须用尽所有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软弱地悲泣。
“没事了、没事了,乖女儿,回来就好……”王妃一边用手绢帮她拭泪,一边轻拍着她的背脊以示安慰。
靶人肺腑的重逢,母女心中两样情。颖青吸了吸鼻子,道:“爹、娘,那日何克维来接女儿,可恨的百抗天表面上答应放女儿走,实际上却威胁女儿不许离去,还要在何克维面前装作自己不肯离开,否则便要杀了他,我迫于无奈只得答应演这出戏,那抗天寨我委实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啊!”
她委屈愤然地说。
“娘明白,你怎会不肯回到王府呢?全都是那百抗天的诡计!我可怜的女儿……”
王妃心酸地再度泪如雨下。
“原来如此!本王非得将百抗天千刀万剐不可!”王爷震怒道,想颖青从小到大不曾受过半点委屈,他们夫妻连一句责骂都舍不得加诸于她,而今却在抗天寨受尽委屈,想到这儿他们更是又愤怒又怜惜,对先前她不愿回王府之事立刻释然了。
“对了,女儿怎会回家的?我这是在作梦吗?”
颖青故作不解地问。
“郡主,大概是姓百的那个土匪良心发现,将您给送回来的,他八成也知道抗天寨撑不下去了吧!”珠儿插嘴道。
“多嘴!”王妃斥道,珠儿吐了吐舌头赶紧噤声。
颖青心一阵揪疼,俏脸微白,干脆装作虚弱不支地撑着额。“爹、娘,我头好晕……”
“八成是那土匪弄晕你留下的后遗症,青儿,你赶紧歇息吧!明儿个爹娘带你入宫见太后,自从你被掳之后,太后对你终日念念不忘,又伤心、又焦急呢!”王爷道。
“是。”颖青垂下眼帘轻声应道,皇室的亲情又能有几分真挚?现实已教她看透了。
王妃扶她躺下,慈祥地柔声道:“乖乖睡吧,什么都别想,一切都过去了。”
颖青点点头,仿佛倦极地合上眼帘。不久后王爷、王妃起身离去,临行前还不忘低声交代珠儿好好照顾她,她静静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想起百抗天,她焦急得几欲疯狂,如果当初她乖乖地随何克维返回王府,如果她柔顺地接受他送她回王府的安排,他又怎会被王府护卫包围,落得身陷东厂的厄运?
双拳难敌四手,他不在门口放下她后立即离去,还抱地回房做什么?那混蛋土匪看顾她的体贴入微可是真心真爱?但若是爱她又怎忍心不成全她的死志?混帐!她真恨死他了!泪水又即将满溢,她赶紧收摄心神,眼前还有艰钜的任务,她不能功亏一篑。
珠儿送走了王爷、王妃后,踅回床畔为颖青盖被。颖青忽然睁开了柔然美眸,着实将胆小的丫鬟给吓了好大一跳。
“郡、郡主,您不是困了吗?”珠儿见她神采奕奕一如以往,哪儿还有丝毫历劫归来的模样?
颖青坐起身,淡淡一笑道:“爹娘在这儿少不得要问我在抗天寨的事,我可不想谈。”
“郡主,你可真是半点都没变。”珠儿忍不住摇头笑道。
颖青瞧了瞧窗外天色,夜早已深沉,而百抗天被囚在东厂地牢受折磨,抗天寨的明天又会变得如何?东方初白、公鸡啼鸣后,是否就是血染抗天寨之时?
“郡主,您在想什么?”珠儿试探地问,郡主显然有些不同了,却又让人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她想起了一件天下女子最关心之事,不禁抿唇神秘地一笑道:“郡主,方才您昏迷时,王爷和王妃说明儿个带您进宫就要请太后给郡主指婚呢!听说高鸿光高提督早爱慕郡主许久,这回他会积极率兵攻打抗天寨,就是为了替您出气呢!”
颖青秀眉微蹙,堂堂郡主沦落贼窟,无疑是令皇室蒙羞,自然得赶紧将她这被土匪玷污过的郡主嫁出去,以免招天下人闲话,这番安排绝不是她说不要就能够推拒得了的,朱家王室将她朱颖青视为除不掉、留不得的烫手山芋,高鸿光要娶她又何曾存着十足十的真情了?
可她是个人!一个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能够被当成个该受尊重的人对待?尽避她贵为郡主,也摆月兑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可,她绝不妥协!
“你在房中候着,我一会儿便回来。”颖青整整衣衫,交代道。
从小到大,珠儿听这吩咐已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只得小心翼翼地道:“郡主……您可得早些回来啊……”若被王爷、王妃知道了,她可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