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炽阳加倍释放高温,挡风玻璃外清楚可见蒸气似的烟雾从路面冒起。虽然车里有冷气,但霁柏却因为空月复引起的胃痛,冒了一头冷汗。
他喝了几口水,用意志力勉强撑着,脚底则重踩油门,加速前筑月的木屋驶去。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还来不及高兴,刚好看见筑月开着车往更偏僻的山路驶去。他不加思索的紧跟上去。
筑月的车速一直维持在四十公里左右,这对不熟悉路况的霁柏而言更是个挑战。途中有好几次都差点因来不及转弯险些撞上山壁。
曲曲折折开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见筑月的车子停在一处空旷的林地上。而她早就站在车子前等着他。
她清丽的脸庞有着不知所措的惊讶。看着他,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霁柏开了车门下车,脚步却是蹒跚迟缓,举步维艰。最后只能靠在车头上,等着她走近。
“你又来干什么?”筑月像防着野兽似的不敢靠近。
“我刚到木屋就看见你开着车往这来……所以就跟过来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筑月摇摇头,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只好把手放在额头上遮着。“上回你不都探听清楚了吗,还来干什么?”
“因为上次走的太匆忙,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霁柏看着她,傻傻地笑了起来。
“什么事?”
当筑月走近时,他一时竟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还是梦。
美丽的筑月站在青翠如茵的草地上,她黑亮的发被阳光照的闪闪发光,娇小的脸蛋清瘦了些,却多了一份纤细娇弱。
她还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他几乎忘了顾忌和自尊,只想紧拥着她。
“你怎么啦?干嘛不说话?”
筑月的声音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开始分析这疯狂的念头,究竟是因为对她的爱远超过自己所想象,还是只是胃痛造成的幻觉呢?
“你再不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等了两秒,筑月真的转身走进屋里,不再搭理他。霁柏痴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要是平时,他早就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哪由得她甩头就走。但是现在……唉,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霁柏吸了口气,按着月复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着:
“就算要我撤军,也该谈谈条件吧。”
筑月一听,停下脚步,没有转身的问;“你要放弃?”
他咬着牙,忍着加遽的疼痛跟上来说:“得先让我坐下来……再说。”
筑月转过身来,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他脸色惨白,额头也在冒着冷汗。正想开口询问,霁柏像山崩一样的朝她压下来。
“喂……你怎么啦?”
筑月虽然力气大,但是一个身高一百八十的高壮男人毫无预警的倒下来,谁不会措手不及呢?
最后,筑月只能将他扶坐在地上,轻轻倚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她模着额头,又在脸颊上试温度。
“没关系,我……只是胃痛……”霁柏按着肚子,虚弱的回应。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略带怀疑的问。
“什么真的假的?”霁柏皱眉反问:“噢——这还假得了吗?”
“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她因为怀疑而感到些微内疚。
霁柏按着肚子,用没有血色的后说:“我……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从早上到现在?”她将霁柏的手臂绕到自己颈后,另一手扶着腰,一把将他拉起来。“先进屋子再说吧。”
当她走上阶梯,看他一脸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埋怨道:
“你就不能一次健健康康的出现吗?”
“Sorry,我……”
“我不是要你道歉,是要你好好照顾自己。”
筑月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却在霁柏的心里漾起阵阵涟漪。
“我道歉……是因为每次来都给你惹麻烦。”
“算了,从遇上你开始我早就知道是个大麻烦……”筑月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惊觉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赶紧收了嘴。
霁柏想追问,却没有力气开口。
进门时,一阵微风吹来,他又闻到筑月身上的香味,那像是山谷铃兰又像是茉莉的香气,不着痕迹的弥漫在鼻息间,让他深深迷醉。
霁柏低头凄近她的发,贪恋的嗅着。
筑月感觉到霁柏的气息就在耳边。
她知道自己应该闪,但却什么也没做。
短短十几公尺的距离,两人却像是走了半世纪这么久。
※※※※※※※※※※
筑月将他扶到沙发旁。正当她要松手放下他时,自己突然重心不稳的跌进他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霁柏是坐着不动,但筑月却身陷流沙般的在他身上折腾了几秒,愈想站愈站不起来。最后还是靠霁柏轻轻一推,才月兑离了窘境。
筑月赶忙退了两步,腰部隐约还感觉得到他手腕的力量。
“小心点……”
“不是说胃痛,看你体力还挺好的嘛。”
霁柏摊在沙发上,一股无辜的说:“小姐,是你自己压上来的耶。”
筑月扁扁嘴,理亏的转身走到厨房帮他倒了杯温开水。
“你不该再来的。来一次伤一次,不怕把命给丢了?”
“你是怪我给你惹麻烦,还是担心我?”
“我当然是担心你。”这话才让霁柏心中一阵狂喜,她立刻又浇了盆冷水。“谁知道你走了,祁威会不会换一个更没良心的人来。”
霁柏失望地靠在沙发上,无奈地说:“能不能……算我求你,暂时别提案子的事行吗?”
筑月回望他恳求的目光,心里何尝不希望两人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识?
但是一切都晚了。
她回神过来,检查他的身体。
“你说哪痛?”她按按他的月复部,又发觉他不再出汗、皮肤异常冰凉,于是说:“你好像中暑了。”
“胃痛是老毛病,但我不知道头晕恶心算不算中暑。”
“那就是了。”她点点头,起身走向厨房,嘴里还不忘轻责:“你干嘛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就这么跑来,万一我不在你怎么办?”
“我从没想过。”他自信的笑笑。
筑月心疼的看着他,故作冷漠的说:“你休息一下,等会儿我送你下山!”
“不用看医生了,我吃点胃药就没事。”一听要赶他走,就算是昏过去,他也要撑起身子求情。
“大律师,你没关系但是我要工作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照顾你。”
“不用不用,我会照顾自己,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让我留下来好吗?”
他举起手做出发誓状,认真的样子让筑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答应了?”
“不然先吃点药,看看情形再说。要是还没好,你一定得下山。”
“要是好了,你能不能让我多留几天?”
筑月对这要求感到惊讶,但也没有立刻拒绝。
“后天有植物系的学生要来温室实习,你会打扰他们上课的。”
“那好,我就待到他们来,可以吗?”
“你就是不肯放弃?”筑月终于对他的锲而不舍投降了。
霁柏觉得她好美。
无论是冷漠、生气愤怒或是伤感的她,每个倩影都令他深深着迷。
来这之前他本来还有许多理由,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
“你怎么不问我,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而来?”霁柏真不知她哪来那么坚强的耐性,竟然毫不好奇。
“我不想知道。”她低下头,逃避他的目光。
霁柏刹那间明白其实她知道了。绕了这么大圈,原来他们俩早就心有所属了。
“我来……是想找一个答案,然后把事情做个了结。”
“什么答案?了结什么?”她明知故问,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倒不如说这是你的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