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吗?”如他所言,真的可以吗?
迸奎震点点头,眼中没有往常的冷漠,十分认真。“这是你的权利,无人能够约束。”
“但我是在那场买卖……”
他举起手阻止她说下去,“没有什么买卖,你不是物品。”她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歪理塞进他的脑袋里。“人的价值,是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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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古奎震再度打开衣柜后,毕颜那颗紧绷害怕的心才放松下来。她按住心口,几乎能够清楚感受到那份过于激烈的动荡,久久不能平复。
看着那张因空气不流通而泛红的脸,古奎震有说不出的歉意。“没事了。”她缩在衣柜里,单薄身形更显娇弱。
她果然还是不太能接受刺激,惊慌失措的表情己诚实的告诉他。
迸奎震握住她的小手,将她带离那一柜的黑暗。房内灯火仍旧闪烁,风平浪静得像是一切不曾发主过般。
事实上,两人交谈不过几句,她便被古奎震推进衣柜里,被迫一个人面对黑暗恐怖,而他则是到房外迎战那些威胁两人生命的杀手。
“坐下吧。”他为她拉张凳子,倒杯热茶缓缓她的心情。
毕颜颤抖着双手捧住杯子,余悸犹存,她赶紧仰首喝光杯中的热茶。
迸奎震又倒了一杯给她,分不清她的颤抖是因为夜凉,还是刚才那场厮杀。
“我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他没有忘记她不喜欢见到伤亡,同样的,他也没忘记今天早上自己还为那些来找麻烦的家伙挖坟造墓,那种很痛的心情,他可不想再尝上一回。为杜绝后患,他索性砍了他们一手一脚,留条命让他们逃走。
“是吗……那就好。”放下杯子,她轻吐一口气。
她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却教古奎震模不着头绪。他非常清楚她讨厌杀戮,但事出必有因,否则她不会平白无故冒出那些莫名其妙,且极度伤感的话,只是他无从问起。
“你还好吗?”她皱起眉,没忘他是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人。
“他们伤不了我。”他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种场面在我身上无可避免,不管多少年。”
毕颜十指交握,刚才发生的事以及他沉着稳重的应战,也让她多少明白一些。“嗯。”
“对方的来历,我不晓得,这些年来,只要我的脚下踩着这块土地,他们便会如影随形地跟在我身旁。”原本他并不在意,但现在身边多了个她,让他开始有所顾忌。“你了解吗?”
她轻点螓首,害怕他接下来的话。今早也是这般气氛,当时的道别并没有真正结束,只是暂时延后罢了。
“我顾得了自己却顾不了你,你畏惧杀戮伤亡可我却得面对,这就是我生活的方式,和你不同。”如果她求的是平安稳定,那么最好别跟在他身边。“我无法选择,可是你有。”
她的过去他并不晓得,而他的恩怨风雨她也不曾参与过,没道理哪天死在别人刀口下还得拉她一块作陪,他只希望无辜的人不该受到牵连。“不要和我一样,过着这种日子。”
毕颜微微启口,轻吐着话。“当你踏出那扇门的时候,我害怕到只想掉泪,可是却忍住了。当你对我伸出手时,我感动得也想掉泪,但我同样忍住了。”只因为他一见到她哭泣就会沉下脸。“躲在衣柜里时,我一直想着你对我说的话,想着想着,也就没有那么恐惧了,但若是和你分别,我更害怕这份自由仅是短短一场梦。”
迸奎震不语,灯火因窗外吹进的风而忽明忽暗,同时将他身影拉长映在墙上。
“就是因为我们服眸不同,注定了我的命运。”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伤,“我以为只要将那条绳索给挣月兑掉就可以活命,可是我错了,只要我一逃,必定会有更多更粗的绳子将我套牢。”
她凄楚地扯着笑,那双晶莹的黄褐色眸子盛满许多哀伤情绪,投映在古奎震眼中,那样的表情,他第一次见到。
“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腕上的伤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着,也包括在她心底。“我希望当你给予我自由后,不要又将它从我身边夺走。”
迸奎震起身走到茶几旁,从行囊里掏出一只药罐,沉默地坐回她身边。她的话,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甚至还未尝到展翅飞翔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昏黄灯火闪映在她眼中,显得迷迷蒙蒙的。“我不想又被关回原来的地方,如果不在你身边,无论我走到哪里,终究得回到原地。”
她的恐惧写在脸上,他毋需刻意注意便能清楚知晓。虽然他们不曾深人交谈过,然而他很明白那种噬人难忍的情绪,因为他也曾经有过。
她那瘦弱的身子,承担太多数不清的煎熬,统统都是他不知道的过去。古奎震保持一贯沉默,想不到任何一句能够回答她的话。
他一个人生活了太久,早就忘了如何和旁人交谈,哪怕只是一句简短的话,也会让他思索半天。纵使想问,却找不到半个理由。他明白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与过去,不是能够轻易在别人面前谈论的,也包括他自己。
“第一次,我趁着夜色逃离那里,可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人抓回去,他们重重打了我一顿后,又紧紧捆住我。”她的眼角闪着泪光,嘴角却挂着一抹淡笑,“那年我十岁,因为有人告诉我,你的眼瞳不是黑色的。
“几年后,我被卖到一处大宅院里,做着仆人的工作,他们告诉我,‘轻贱’这两个字就是应我们而生。那年,我十二岁。”
握住手中药罐,一股翻腾情绪覆上他的眼,让他几乎无法克制。她说得事不关己,清淡得如浮云。
“往后几年,我在不同的地方度过不同时分节气,他们富庶繁荣与我无关,而他们衰败式微却关系到我明日落脚歇息处……如此反反覆覆,最后我还是回到那块最初将我卖掉的囚地。”闭上眼,她依旧可以感受到昔日种种的痛苦。
她已经记不得,究竟哪一处才是她停泊最久的地方?而那些华贵的宅院,也不再存在于她的心中,除了那些折磨难受的煎熬还留在脑海里外,其余的她早已忘却,留下的是这辈子最难忘的痛苦。
“你晓得吗?我走不了。”年年岁岁,她在这片天空下尝到苦痛,咽不下也无法吐出来。
“跟着我,你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贪的,只是活下去的力气。”其余的她想要也要不起,好比他说的自由,她无权拥有。“像我这样的人,总是在找寻某一人或是某一处能够依附的所在。”她明白他是不可能会懂得她这类人生活的方式,但她不怨,因为人各有命。
迸奎震哑然无言,因为她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刃刺在他胸坎上,过分的残酷现实,在他未曾遇上她之前,她是如何度过那些漫长岁月?她看起来柔弱乖顺,却有着一个大男人也不一定有的坚强与勇敢。
好半晌,他才打开药罐挖了些药膏,拉起她的手腕为她上药。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轻浅的呼吸声都显得十分沉重,偶尔窗外几声细微虫鸣声,飘荡在冷冷的空气中。
他粗糙长茧的指头,轻轻揉着她腕上那条红色疼痛的伤痕,一颗平静无波的心开始泛起阵阵涟漪。当她的目光撞入他视线的那刻起,他是不是就得肩负起让她得到自由的责任?古奎震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