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深思、深談此事的最佳時機,絕對不是。
于是蝶舞率先說︰「我還想自由幾年,成什麼親?不談這個了,倒是你,現下有什麼打算?」
「手刃司徒關山,就這個打算。」
看他一臉堅毅,知道現在勸什麼,恐怕他都听不進去,那還不如先順著他,再做計較。
「覺非。」
「嗯?」俯視她,發現她竟是一臉的倦容,立即心生不忍。「累了?」
「唔,好困啊。」順便加上一記呵欠,以為佐證。
「那就睡吧,這一晚……也夠折騰你的了。」
蝶舞臉龐一熱趕緊藉著窩進他懷中來掩飾。「賠我。」
「我是會在這是陪著你呀。」
「我說的是賠償的賠。」
「賠什麼?」
「是你把人家弄累的嘛,當然得賠我一場好眠。」
覺非笑開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跟她在一起時,自己便最能放松心情。
「好,我的小蝶兒,那你就在我懷中做個飛翔的好夢吧。」
「唔,」她已閉上了眼楮,調整出一個最服的姿勢。「有你相陪著飛嗎?」
「有,小蝶兒,」他應允道︰「有。」
等耳畔傳來他均勻的鼻息,確定他已熟睡後,覺非以為比他更早人眠的舞卻忽然睜開了雙眼,並在心底說︰對不起了,覺非,但我絕不能讓你的雙手染上弒父的血。
第八章
司徒漠一邊走,一邊咒罵自己,對,是罵自己、怪自己,而不是蝶舞。
早想到她既聰明又刁鑽、不可能輕易放棄,輕易罷休。
但是趁他熟睡,偷馬騎走,讓他在沙漠中步行,這也太過分了吧?愛他是這麼個愛法的?
愛?心中才浮現這個字,他臉上便露出苦笑,愛?誰提過這個字眼來著?
他沒有,她好像也……就算有,誰曉得是真是假?畢竟她過去的紀錄實在太輝煌了,輝煌到令他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幸運。
幸運?他沒有搞錯吧,被她看上是自己的幸運?
對,覺非發現他自問自答︰是,他確實在乎她對他的感情。
為什麼?他再問自己。
因為——
「覺非!」有人喊他,一並打斷了他的思緒。
「魯荻?」
翻身下馬的,可不正是魯荻。「覺非,你還好吧?我沒來得太晚吧?」
這話透露著玄機,覺非遂不忙著接答,只默默盯著他看,畢竟這蜻幫當家的個性,他還算有些了解。
丙然才對視片刻,魯荻便招認︰「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大小姐的錯,但她會這麼做,可全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這真是他生平所听過最奇特的辯詞。「你說她把我的馬騎走,丟下我一個在這大漠上自生自來,是為了我?為了我什麼?」
「當然是為你好。」魯荻一副「還用問嗎?」的神情,看得覺非更是火冒三丈。
「換句話說,就算我渴死、餓死,也得不忘她的恩情羅?」
「你有嗎?」
「有什麼?」已經是用冷哼的口氣了。
「有餓死或渴死,不,應該說有餓到或渴到嗎?照我看,」魯荻打量著他說︰「你非但沒有餓著或渴著,甚至還挺精神的,不然,怎麼有力氣跟我吵架?」
「算了,」的確,蝶舞雖然將馬騎走,但其他東西卻都留給了他,現在顯然又派魯荻出來接他,自己若再遷怒于人,不斷咆哮,可就有失風度了。「我不罵你,我直接找她算帳去。」
魯荻的面色一凜,哮囔了一句︰神機妙算、卻不敢讓司徒漠听去,急忙上馬,與他並肩而行。
「我的馬呢?」剛才魯荻在嘀咕什麼?八成沒好話吧,說不定還是罵自個兒,覺非自忖心情不佳,便不想再追問,省得自討沒趣,干脆找其他的事說。
「放心。小文照管著呢。」
「他!」覺非說︰「這不是故意整我的馬兒嗎?」
「大小姐只跟他說昨晚掙月兌了司徒勇的糾纏後,便隨意挑了匹馬出外散心。直到凌晨才回,他當那馬兒是小姐的恩人一樣,你擔心什麼?」
「她說……她只說這樣?」
「不然你要她說什麼?說她與你在岩洞中避了一夜的風暴?」
「你全知道了。」
「不只我呢,柳大哥與紅姐也知道都怪你見外。」
覺非心中澄明,馬上猜到他們知道的是什麼。「那是我的家事。」
「既然牽扯到小姐,便也是我們幫里的事了。」
「怎麼會牽扯到——」不好!「快魯荻,咱們快走。」
「走那麼急,干啥?」
「找蝶舞。」
「那更不必急了。」
「你說什麼?為什麼找她就不必急呢?」
「因為她出門去了,咱們走快走慢,還不是一樣,回到行宮,一樣無法立刻見到她。」
「出門?上哪兒去?」
「司徒莊。」
這下覺非索性不再多說一個字,立即快馬加鞭的往前疾奔,直把魯荻遠遠的丟在身後。
「嘿,覺非,你等等我,等等我呀,我話還沒說完,你好歹也乖話听完了,再決定看要怎麼樣嘛……」
※※※
「這是……這是……?」目睹眼前猶自冒煙的廢墟,一路上跟在覺非後頭窮追不舍的魯荻不禁目瞪口呆。
「我就知道會出事,」覺非震怒不已,「魯獲,蝶舞何時過來的?」
「她……她……」
「天殺的,」覺非已經失去耐性,一把便扯住魯獲的領口,若非兩人身材相當,恐怕他早已被覺非給扯離也地面。「你說呀!」
「她機智過人,不會有事的。」連魯獲都覺得這話應得莫名其妙,但天可憐見,他其實也一樣六抻無主呀!
「先把你知道的事跟我說說。」雖然心亂如麻,忽忽若狂,但覺非總算是暫時恢復鎮靜,或者應該說總算是勉強自己維持冷靜了。
「她凌晨回來,二話不說,立即召集勞正和我們,說她要帶領官兵踏平司徒莊。」
「胡鬧!」
「卻被勞正一口回絕。」
「那個太監……?」覺非無法相信一位內待會有如此的膽識。
「沒有想到吧?更想不到的還在後頭呢。」
听出他話中的得意,覺非卻沒胡什麼好氣的說︰「魯荻,你這是在干嘛?說書嗎?還有興致吊我胃口?」
「不是的,」魯荻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了,馬上正色道︰「只想暗示你,事實並非你想像的那麼嚴重嘛。」
「這還不夠嚴重?」覺非指著眼前的廢墟叫囂。
「好、好、好,我快快說給你听,你就先別發火了,行不行?」
一听下去,覺非也頓感匪夷所思,事情的發展的確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原來司徒關山在離開中原以後,即以一貫的伎倆,騙得塞外一富孀為妻,這個女人在生下司徒勇不久後,又因病去世,此後司徒關山便不曾再娶妻生子。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對亡妻有情,而是為了方便風流,同時憑借他乃京城權貴的名號和得自亡妻的家產,竟也在塞外撐起一個不小的局面,儼然一方霸主。
當今皇上據報前來,才發現自己所攜官兵根本不夠剿滅他,只得一面假意與他周旋,一面佯稱回京,實則欲調派大軍前來突襲。
「小姐這個哥哥還滿腦袋的。」魯荻做完大略的說明之後稱許道。
「你認為這叫英明?」覺非譏刺的說。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換做是我。便說什麼也不會拿晴光來當擋箭牌。」
「晴光?喔,是你小師妹嘛,」任晴光他是認識且見過的。「你那麼……」本想說︰那麼愛她,卻又覺得有哪里不對,終究含糊帶過,只說了結論。「當然不會。」
「所以說羅,為了剿匪,竟不惜拿妹子當棋子出險招,這哪門子的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