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氣,身上痛,但她終究有她的自尊,硬是一聲不吭,慢慢掙扎起身,卻已沒有力氣爬上馬去。
那馬兒也善解人意,仿佛想為主人贖罪似的,竟用馬鼻廝磨著她的發絲,像是在說︰「沒關系,蝶舞小姐,別怕,有我陪著你呢。」
它不這樣還好,這樣反倒勾起蝶舞所有難言兼難堪的心事。這馬兒,不就是他始終不忘情的師妹任晴光幫他找來的嗎?自己堂堂一個公主,干嘛領這種情?或者說干嘛受這種委屈?
「你走!我不必你來同情我,你也走,回你主人那頭豬的身邊去,走,你走呀!」邊說眼淚邊往下流,也沒留心周遭的變化。
往前走了一陣子的覺非卻注意到了風暴。
不得了,在沙漠中最怕踫到的,就是突如其來的風暴,必須趕快找到蔽身所躲躲才行。
「蝶舞!」要躲,自然不能一個人躲,況且他原本就沒有真的要丟下她不管的意思。
居然不應他!這妮子也太倔強了吧,當真以為他狠不下心來?
「蝶舞!把馬牽過來,你也一起過來!」
還是沒有應聲,而風暴瞬間似乎又增強了些,覺非不禁有些提起心來,畢竟人跟大自然是開不起玩笑的,老天一旦變臉,哪管你是王公貴族,又哪管你武藝強弱,它可照吹不誤。
「蝶舞!」趕緊往回走,其實他沒離開多遠,所以要找著路並不難。
問題就在于找路不難,找蝶舞卻不容易。
「蝶舞!」不會吧,她不會就這樣失蹤了吧,開什麼玩笑!
現在風暴已經增強到雙眼幾乎無法視物的程度,更別說找人了,可是若在這大漠中弄丟了蝶舞,可教他如何是好?
不,覺非擔心的絕非天威難測。畢竟當今皇上還稱得上「聖明」二字,應該不會為一個任性的妹妹怪罪臣下,殃及無辜。既然如此,自己為何又會慌亂、焦急成這樣呢?究竟為什麼?
「蝶舞!」算了,現在哪里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要先找到她才行。「蝶——」
馬鳴聲,听到馬鳴聲了,可見馬就在附近,那蝶舞是不是也在呢?
「蝶——」
「你待在我身邊干什麼?叫你回你主人那里去,听不懂啊,不必你……」听得出來她在哭,也听得出來她很害怕。「不,不要走,不要听我的,我絕對不是要趕你走,你走了,我一個怎麼辦?覺非他好可惡,他簡直豬狗不如,好比說是你吧,瞧你就不會撇下我不管,一個人,不,是不會一匹馬揚長而去,你好好,不像……不像……」語帶硬咽,幾乎就要說不下去了,卻還掙扎出聲。「像覺非那頭——」
「豬,是吧?」覺非驀然接上。
「你!」因為太過詫異反而說不出話來。
「哎呀,說錯了,因為我豬狗不如嘛,是不是?」
蝶舞看到他,其實是驚喜到極點,但又無法忘卻他先前的無情,才會顯得手足無措。
「你!」
「先前嘮嘮叨叨,卻又變成一字女,你該不會是被風暴吹傻了吧。」
「什麼一字女?」她反問。
「就是剛剛那樣,什麼都不會講,只會說︰‘你、你、’,不是一字女。是什麼?」
「可惡!」蝶舞又有力氣生氣了。「司徒覺非,你等著領結果受死吧。」
「等一下。」覺非拉住了她的手道。
「干什麼?」蝶舞杏眼圓瞪,卻又無法否認手被他這麼一握,心頭全跟著回暖,更不曉得自己一張粉臉兒立刻紅撲撲起來。
「這沙漠驟起風暴,你走不得。」
「是嗎?要不要試試?」
「你真這麼好強?如果你夠強,那不防步行給我看看。」
「想激我?」蝶撇嘴道︰「可惜你這回白費心機了,因為這匹馬我早立定主意,必要奪回來。」
「什麼奪回去?這匹馬根本是——」
「你從我手中強買去的。」
「你才強詞奪理呢。」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腦袋啊?而自己.又為什麼要三番兩次的受她擺弄,直氣得七竅生煙呢?
「是嗎?你覺得我強了你的詞,奪了你的理?」看他惱怒、蝶舞愈發得意。「那沒辦法,誰教我是公主,而你只是——喂!你要干什麼?」
原來覺非懶得跟她再爭辯下去,干脆翻身上馬。「你沒長眼楮,自己不會看嗎?我要走了。」
「走?」完全沒料到他敢對自己如此,蝶舞頓時傻楮,更不敢相信他真的已開始策馬前行。「你敢走?司徒漠,你真的敢走?」
覺非扭過頭來問︰「你說呢?高貴南公主,對了,你腳程得快一些,不然待會兒風暴再增強,恐怕你會寸步難行。」
「你要撇下我不管?」
「好心留馬給你,你又不騎,那就順你的心意,讓你走走路好了,也算是不錯的活動。」
「你對我真狠得下心?」
她的表情沒變,惹得他一陣心痛……等等,他的心怎麼?心什麼?心……痛?有沒有搞錯?
因為震驚,表情便顯得茫然,結果便是招致誤會。
「好,你既然狠得下心,那我也無話可說。」她的表情轉為淒艷。
「你又要玩什麼把戲?」畢竟被她耍久了,心有顧忌,話有保留。
「我在你眼中,真是如此不堪?」
「我……」覺非驀然無語。
蝶舞卻露出笑容,然後說︰「你走吧。」
「什麼?」
她再無一語,只是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覺非大感不妙,趕緊下馬來,不料風暴突然大起,而且全往蝶舞席卷過去。
「快呀!」覺非發出警告。
「不要你——‘管」’字都尚未出口,她已被風暴打中,腳步踉蹌。
「蝶舞!」再也沒有任何顧忌,沒有絲毫猶豫,也來不及做什麼思索了,只曉得飛身過去,把她拉進懷中護衛。
「放開我。」
「放——」
即使身處風暴中,她的雙唇依然嬌艷,令覺非情難自禁,俯下頭去便封住了她紅潤的唇。
「瘋了。」
是同時浮現在他們兩人腦中的字眼︰瘋了,蝶舞另外還有一門心思,無從分析,更無力掌控再度奪眶而出,源源流下的滾燙淚水。
「別哭。」他的唇片轉移到她的面頰上,款款相慰。
「要你管。」
「說什麼?」覺非故意逗她。「听不清楚。」
可惡,這個男人就是這麼可惡,但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就是離不開他?
「說我恨你,我好討厭你。」
覺非听了不禁笑了起來,而蝶舞自然不依,堪稱「新仇舊恨」齊上心頭,遂不顧一切的搐打起他的胸膛。
「嘿,怎麼打人啊?」
「怎麼樣?」她抬頭盯住他道︰「我就是要打你,打傷你,打死你。這樣才可以——」
覺非握住她的手腕說︰「怎麼不說了?這樣才可以如何?」
「才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
她說這句話時,雙眸明亮,口齒清晰,表情真摯,仿佛一記重拳,直接撞擊覺非的胸膛,令他全身血氣上涌,難以扼抑。
「蝶舞……」
「什麼都不要說。」她掩住了他的口,以前所未見的溫柔面貌說︰「求求你,什麼都——」
「不!」覺非猛然擁緊她,覺得這輩子自己還沒有如此激動過。「不,不要求我,我會受不了的。」
「如果你禁不起我的懇求,是不是就會試著愛我一點——」
一陣強烈的風暴掩至,終究沒讓蝶舞做完她可憐兮兮的表白,同時卻也幾乎將他們兩人一起給全部淹沒。
第七章
「原來如此。」蜷在司徒漠披風中,蝶舞輕聲嘆道︰「原來如此。」
「你明白就好,這麼一來——」
「我就更該幫你了。」蝶舞截斷他的話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