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到她破戛然而止的話尾,映紅可樂了。「承認吧,承認吧。」
這下蝶舞不但眼光回避,連身子都轉了開去。「什麼呀,一把年紀了,還玩這種孩子把戲。」
「對。」
听她答得如此干危,蝶舞反倒有些不解。「對。」
「比起你來,我是有些年紀了不錯,答一聲‘對’也值得你如此訝異?」
至此蝶舞終于宣告沒轍,索性投降道︰「罷了,罷了,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了吧。」
「萬一真被我說中了呢?」
映紅抿嘴一笑,冷不防的說,「你愛上了那個司徒漠。」
蝶舞的反應完全出乎映紅的意料之外,她當場僵住,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就那樣直挺挺的發呆。
再等一下,還是沒有反應,這下換成映紅急了,趕緊小心翼翼開口問︰「小姐,小姐?你……還好吧?」
「嘎?」雖然眼光調了過來,但神情還是有點茫然甚至帶點令人心疼的忐忑與抗拒。
「小姐!」映紅甚至拉起了她的手輕輕搖道︰「別嚇我呀。」
「嚇你?」總算有比較正常的反應了。「是你嚇我才真的,你剛剛說……說什麼?」
「我說……」剛剛嘴快,現在反倒囁嚅起來。「說……」
「算了。」蝶舞卻又搶先撤銷問題。「你說的對,我又何必自欺欺人,反而還應該感謝你把它給說破。」
她楚楚動人的模樣和越說越低的聲音令映紅不舍。「小姐。」最後也只能這麼叫了一聲。
「別同情我。」她又倔強起來了。
「愛一個人是難得的際遇,並非每個人都有幸踫上,你何須他人同情,羨慕你都還來不及。」
「包括你嗎?」
「不,因為我和青兄兩情相悅,比……」她趕緊打住。
但聰明的蝶舞仍猜到了她沒有說出口的話。「比我這單戀的可憐蟲好太多了。」
「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貶低自己?」
「但這是事實呀。」
「白天在馬車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跟寒照雨夫婦交談的內容,映紅是陪著蝶舞一起听到的。就算因為要兼任把風的責任而漏听了一些,但大致都還是捕捉到了。
所以對于蝶舞的身分,司徒漠的回避相親和他為王爺之後,便都一清二楚,也開始擔心吊膽了。
丙然司徒漠前腳剛走,蝶舞就開始布署,最後終于順利將他迷昏,並交代柳青務必「用力」把他丟進馬車內。
「聾啞車夫幫我雇來了嗎?」蝶舞問道。
「小姐,車子我駕就可以,何必加個外人進來?萬一——」小文的好意還沒表達完,就被蝶舞給喝道。
「有人胳臂都可以往外彎了,自己人、外人又有什麼差別?」
「小姐,相——不,是你們原本預訂見面那一天的事,我已經跟你報告解釋過了,起先我根本不知道要去見的人是你呀,而你當天也根本沒有……沒有……」
「我曉得你要說什麼。」蝶舞瞪了魯荻一眼。「你要說當天我也根本沒給你說話的機會,是不是?」
「小姐英明。」
「不必拍我馬屁,總之這個司徒漠實在太可惡,說什麼自己只是個普通的船東,結果呢?竟然是靖王爺之後,不但曾追剿過我們蜻幫,還大大耍弄了我一回,更可惡的是,你這個昔日我最倚賴的手下,非但沒有跟我說清楚,還幫著他一起來……來……作弄我!」
被罵到後來,魯荻都快跪下請罪了,所幸蝶舞畢竟生性仁厚,馬上轉口道︰「好啦,過去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但從現在開始,你得听我的,什麼事都得听我的,明不明白?」
「這……」魯荻原先似乎還有些猶豫,但胳肢窩猛吃柳青一撞,終于會意道︰「是。屬下明白。」
「光這聲‘屬下’。」蝶舞偏還要為難他。「就曉得你還不夠明白。」
「嘎?」他確實不明白。
所幸機伶的人不少,映紅立即接道︰「小姐,你也知道魯荻他人老實嘛,否則怎麼會放心把位子傳給他,現在又何必在這些字眼上窮計較?魯荻。」
「什麼事,紅姐?」
「你如今已是一幫之主,怎麼還好自稱屬下?沒得隨意折損咱們蜻幫威風的道理。」
原來如此,這下他可全懂了,馬上說︰「小姐,要做什麼,怎麼做,我們全幫上下,但憑你一聲吩咐。」
「好!」
這聲「好」後,伴隨著的,便是一連串讓他們全為司徒漠提著一顆心的舉動,也不曉得他在馬車內受盡怎樣的刁難,總之遙遠跟在馬車後頭的他們是無從猜測的,畢竟那聾啞車夫駕得一手好車,依照蝶舞事先給的路線圖,老老實實的往前行,一直到他們全被百來位士兵攔下來為止。
起先應付官兵,他們是只驚不慌,但也實在無暇應付馬車內傳出來的陣陣詢問,等到蝶舞沖出馬車,那畫面才真叫做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就這樣喧鬧了大半天,直到月牙兒升起,大伙兒全用過晚膳之後,映紅才算有了和她獨處的空間與時間,也才算有了提點她的機會。
不料蝶舞的反應竟然是如此苦澀的承認,這就更由不得映紅不問個明白了。
「小姐,白天在馬車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蝶舞再度轉開了身,不想與她面對面。「差點做出了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什麼……」原本還待往下問的,但見蝶舞頭兒低垂。眼眶微紅的樣子,映紅明白了。「小姐,真的嗎?」
明知道她是好意,她是關懷,但蝶舞听了仍忍不住跺腳使性子道︰「這還假得了。」
映紅趕緊簇到她跟前去,拉起她的手緊握住說︰「那應該要恭喜你呀。」
蝶舞聞言又忘了掉淚了。「恭喜我什麼?」
「與司徒小王爺兩情相悅,可以共效鳳凰于飛呀,難道不值得恭喜?」
「剛剛跟你說過,這事只得我自己一廂情願,何喜之有?」
「小姐——」映紅還想再勸,但蝶舞已無耐心再听。
「別再惹我傷心、難過了。」
「如果他對你真的絲毫無心,又怎麼會……」那件事可不好點明,只得輕描淡寫的帶過。「你別天真了。」
「是啦,我是天真沒錯,沒看見他已經利用夠我的天真,羞辱夠我了嗎?」
「小姐,先別動氣,我映紅喲,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
「你說你愛司徒漠?」
蝶舞點了點。
「並且認為他不愛你?」
「那是事實。」
「你先別管究竟是不是事實,只管回答我的問題。」
「是,我是那樣認為沒錯。」
「那麼,你想不想得到他的愛呢?」
這問題還真的令蝶舞傻了眼。「什麼?」
「你听清楚了不是?我問你——」
「我知道。我是听清楚了,你不必重復。」
「那答案呢?」
「這……教人該如何答。」
「據實以答啊。」
「你倒說得簡單。」蝶舞瞠了她一眼。
映紅施然笑道︰「是不難嘛。」
「好,我應該就是,真是怕了你了。」說完這話,卻又遲遲不開口。
「說呀!」
「想。」好半天之後.才擠出一個字來。
「想什麼?」
「映——紅——」她終于板起臉來了。
「好、好、好。」映紅笑出聲來。「可憐你情竇初開,就遇上了如此強勁的對手,我就不逗你了。」
「什麼強勁的對手,他又不是我的仇家。」蝶舞嘟起嘴來抗議。
映紅不由得嘖嘖作聲。「都站到他那邊去了,還害什麼臊呢。」
「我哪有?」
「沒有還為他講話呢。」
「我——」
「小姐,你組蜻幫不就為了要和宮中那些人有所區隔,有所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