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
映紅露出大姐般的寬容笑顏道︰「嗯,你去沐浴包衣時,我曾跟勞公公聊了一會兒。」
蝶舞早曉得映紅聰明伶俐,交代給她的工作,經常能夠舉一反三,幫她省下不少事,所以她雖謙稱只是「聊了一會兒」,實際上應已了解透徹。
那麼自己在她面前,就確實已經不需要再撐持好強,可以坦露真心本性。
「我確實不像一般人所為的那種公主,也難怪司徒漠會拒婚。」她自嘲道。
「若是一般人,能觸動你的心?」
「什麼意思?」蝶舞問映紅。
「我說司徒爺並非一般人,所以你毋須操那個心,我反倒覺得如果你只是一個單純的笨公主,那他還絕對看不上眼呢。」
「你倒會幫他說話。」
「沒听說過旁觀者清嗎?好了啦,我的好小姐。」映紅決定不再給她嘴硬的機會,快快講完自己想說的話。「我知道你這些年來的惡作劇,純粹發自心底的不平,但不平歸不平,總不能到這緊要關頭,還繼續跟自己過不去吧。」
短短一席話,卻已足夠令蝶舞明白映紅確實了解她這些年來無人分擔的心事。
原來生她和當今皇上的母親因不堪宮闈紛擾,早早便宣告帶發修行的決心,立意吃齋念佛,不再過問俗事,對唯一一雙自己所生的兒女;唉,不,應該是說對皇子的唯一要求,便是要他做個好皇帝,同時在恰當時機,找個合適的人選,把蝶舞嫁出去。
「宮中多事,內苑尤甚。」是皇太後曾親口對她做過的叮嚀。「總不若外頭自由自在。」
但蝶舞自有主張,其實宮內、宮外對她來說都一樣,如果只是要找個人嫁,那還不簡單,又會有什麼差異?總之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看不上眼的人,她絕對不嫁。
偏偏這幾年哥哥幫她找的人,全都是些擅長逢迎巴結的奴才,他們那哪叫做想要娶親,根本就只是想要借著她升官晉爵而已。
天下哪有這等便宜呈!她嫣然公主可以終身不嫁,就是不能做為別人,尤其是她未來丈夫的墊腳石。
看她不語,映紅猜著她現在必定正回憶起過往的種種,便及時把握住機會接下去說︰「我相信你並非不想尋個幸福的歸宿,只是理想的夫婿難覓,如今既已出現意中人,又何必再自欺欺人的一味叫嚷下去說不想嫁?」
「你真覺得覺非是我理想的夫婿?」
「若不是,你不會心動。」
「但那日在馬廄中,你分明也听到了他對他那小師妹的情深義重,至今猶關懷備至。」
「可是任晴光早巳嫁為人妻,夫妻且頗恩愛,我就不信憑你這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會戰勝不了一個過去的殘影。」
「你對我倒是有信心。」
「除非小姐你已先忘了自己江湖兒女的一面。」
「我沒忘!」她的雙眸終于恢復明亮。
「那就好。」映紅稱許,並立即接下去說︰「今天一整日折騰下來,我看你也累了,不如今晚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們再好好商議,看看要怎麼……」
「不。」一旦恢復精神,缺乏耐性便跟著回籠。「不必等到明日,今晚就可以談。」
「好。」映紅擊掌稱許。「咱們要從哪兒談起?」
「阻止他尋仇,如何?」
映紅顯然完全沒有想到她會來上這麼一段,當下即愣住,根本應不出話來。
「映紅?」
這是只張嘴,沒出聲。
「映紅?你是怎麼了?怎麼換成你來嚇我呢?」
「沒……沒事!」
「沒事你會光張著一嘴出不了聲?」
「小姐,茲事體大呀。」
「對。」蝶舞一副得獲知音的興奮模樣。「就是這話,照我看呢,這復仇是全天底下最最不劃算的買賣之一,成功的話,是重挫對方沒錯,但自己呢?自己還不是一樣會受傷,像這種會贏了買賣,卻也會賠上本錢的事,我可絕對不干。」
映紅把嘴巴閉上了,卻改而瞪大眼楮。
「又怎麼了,你?」蝶舞問道,也隨即明白,便自問自答︰「噢,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在罵我呢,以為我不明白。」
「我有多大的膽子,敢罵你?」
「至少是在肚子里頭取笑我,是不?」
「小姐英明。」
蝶舞啼笑皆非。「這是在褒我貶我,又要我關心呢,或者懊惱?」
「都不必,你只需要說服我,說服我相信這是你深思熟慮過後的結果,而不是不知民間疾苦的沖動。」
「我愛司徒漠。」她突然口齒清晰的表示。
雖然只是短的五個字,卻已足夠說服映紅了,是呀,還有什麼力量贏得過愛呢,因為愛他,所以願意了解他,也才能幫助他。
「而我喜歡你,也喜歡司徒漠這位朋友。」最後映紅便只這樣說。
蝶舞也听懂了。「謝謝你,映紅。」
「行了,辛苦的工作才正要開始過,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我那皇上哥哥留下的爛攤子給收了,我才好辦事呀。」她無奈至極的表示。
「小姐!」她駭叫道。「你想公然抗旨?」
蝶舞聞言,即刻瞪大眼楮反問︰「不然你要我如何?難道你忍心看我嫁到這里來?」
「我……」映紅無言,這可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你剛剛說什麼?」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內,司徒漠揪著魯荻的襟領,也問著差不多的話︰「皇上把蝶舞許配給了誰?」
「這里的小土霸王,司徒勇。咦,還真巧。」念出名字,魯荻才發現到。「他跟你同姓耶,莫非咱們小姐注定得嫁給姓司徒的人?」
「她不許嫁給他。」
「你說什麼?」有那麼一剎那,魯荻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說蝶舞不準嫁給司徒勇。」
「誰不準?人家皇上都給準了。」
「我,我說不準。」
「你!」魯荻愕然,外帶一些狐疑。「我說司徒大人,今兒個在馬車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腦中隨即浮現兩人糾纏不休的場面,令司徒漠避開了魯荻好奇的眼神。
結果呢,他不避不好,一避可就愈發撩起魯荻心中的疑惑,偏要追根究底。「不會是小姐給你下了什麼迷藥吧,瞧你突然轉了性,其中必定有詐。」
迷藥?不,哪需要她下什麼迷藥,她自己本身就已是最迷人的——嘿!想到哪里去了。
猛然拉回思緒,司徒漠立即說︰「什麼事也沒發生,我就是不想她羊人虎口。」
「她是羊?」魯荻像听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馬上仰頭爆笑。
司徒漠直等著他從大笑轉為淺笑才問道︰「你笑夠了沒有,不怕我跟她告狀去。」
「反正她現在最恨的人又不是我。」魯荻荻斜睨著他,意有所指。
「不是你,那肯定是我了。」司徒漠臉上突然也浮現神秘的笑容。
「不愧曾任京師名捕。」
「少拍馬屁,只是……」
「只是什麼?」
「難道你沒有听說過一句話?所謂愛恨交織,這‘恨’,可不會憑空而來。」
魯荻簡直是意外到極點。「你……你是說……是說……說你跟小姐,小姐跟你……跟你已經愛——」
「喂。」司徒漠打斷他道︰「我什麼都沒說,你別賴我。」
「但是……」
「好了啦,魯荻,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說出來不可吧?有些甚至還是不說最好,況且你們那位‘小姐’,脾氣極大,地位又極高,你再胡亂說話,萬一被她蝗了去。誰能保你?」
「你呀。」魯荻似笑非笑的瞅著他說。
司徒漠當然不會正面承接這個話題。「我不準她嫁給司徒勇,是因為他們父子均非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