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自行治療傷勢,大哥請自便。」
得到答覆,戰森寒撈起癱在地上的妻子,一把扛到肩上,走出宮瑾的寢室。
「大哥,你的傷勢最好盡快處理。」關懷的叮嚀在戰森寒身後響起。
他沒有理會宮瑾的好意,逕自帶著尤柔希回房。
第一次,他讓她躺在床上。
「你最好听你二弟的勸告去療傷。」肩膀的痛楚令尤柔希的語調充滿怨氣,雙臂的關節錯位使她上半身稍微一動就痛苦至極。
「我不會讓你傷他。」
「好,你殺了我,我便傷不了他!」
她冷笑,不再嫵媚的臉,不再討好他,不再用暖綿綿的口吻說話。
「你沒殺他,我不殺你。」他有過殺她的沖動,但知道了她的理由,以及她選擇了廢掉二弟的武功卻不傷人命的做法,令他有借口說服自己原諒她。
「請問相公,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尤柔希嗤笑著。
「你家人知道你的企圖?」
「一二三二四……八九……你說話從來不超過十個字嗎?」她答非所問。
「認真回答我。」他冷漠的一手轟在堅固的床榻上。
轟的一響,床的四腳應聲斷裂。
尤柔希尖叫,跟著失去支撐的床面摔落地。
「你要虐妻嗎?管我家人知不知道我來做啥?你殺了我就好,問那麼多干嘛?」弟弟年紀小,不記得爹娘對他的好,又听婆婆勸解,早就放棄報復了,只有她念念不忘。
「不想活了?」
「進你家門的頭一天,我就沒想過自己能順利得手,平安離去!」縱然粉身碎骨,她也要為雙親做些什麼。
「二弟從不殺無辜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喊聲漸漸激動。「但我爹娘深愛著我,從不曾打罵過我,更沒有教我做壞事,就算他們曾經做錯了,宮瑾為什麼不能看在我和弟弟還年幼的份上,給我爹娘改過的機會?」
「有些錯,不容悔改。」
「胡說!那要監牢做什麼,發配充軍做什麼?」
「你寧可讓他們活受罪?」
「總比死掉好!」她喊得喉嚨沙啞。「只要活著,我也能幫他們還債啊!」抑制不住的淚水從她雙眸滑落。「你家除暴安良的二弟,不會去管失去爹娘的孩子要遭受多少磨難與委屈,你又不像我爹娘被殺了,你憑什麼要我釋懷?」
她的哀傷憤怒絕望像火焰一樣燃燒著,種種他從不曾體會到的強烈情感,奇異的打動了他冰封的心房。
「我爹娘也死了。」戰森寒低語。
尤柔希呆了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安慰她嗎?他沒那麼好心吧?
尤柔希望著他的眼神很是迷茫,不由得開口道︰「你……節哀。」
「別讓他們死不瞑目。」
「什麼?」她不只迷茫,還驚疑不定,「你……不生我的氣了?」
從戰森寒的態度,尤柔希可以判斷他沒有殺她滅口的意圖,反倒有勸解她的意思,這是為啥?
「你和他的恩怨,我不管。」戰森寒的語調此平時溫和了一點。
尤柔希無法理解他的異常表現,是因為同情她嗎?或是,他其實對她也有一點點情意在呢?
最後一個猜測,尤柔希馬上搖頭否定,然而她的內心已經為了戰森寒的態度搖擺不定,真希望有人能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設想,陪伴她,幫助她,就算那人是戰森寒,她也會很高興。
只是他肯嗎?
她止住淚水打量著他,滿心的疑慮,猜不透他的心,她有些慌亂的垂下頭,阻斷胡思亂想的心緒。
無論如何,戰森寒不殺她,等于是給了她繼續報復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你允許我再去加害宮瑾?」尤柔希仰望著佇立在床畔的男人,謹慎的問。
「不。」他答得斬釘截鐵。
她愣住,像被打了一巴掌,很不爽。
「你不允許又怎樣?只要我還活著,遲早會再找你二弟算帳,哪怕是死了變作鬼,我也要爬出地府到他身邊鬧得他不得安寧。」
尤柔希深厚的怨念同樣令戰森寒不爽。
他俯身,手指在她的嬌軀施力按了幾下。尤柔希察覺到穴位被他封鎖了,無法凝聚氣力。
不留一句話語,他轉頭便走出門。
她徹底慌亂了。他準備做什麼,會不會懲罰她?
戰森寒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娶了她之後,從沒對她笑過一次,連踫她一下都不肯,毫無情意在的他,怎會原諒她的利用與傷害?
這次她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尤柔希深呼吸,做好了準備,等著他再度出現。
半晌,戰森寒回來了。
尤柔希心驚膽戰的,見他換了衣裳,胸口的發釵不見了,大概是做了治療。
確定他身後沒有跟著官府人員來緝凶,也沒有宮瑾拿刀殺過來的景象,她才松了一口氣,忽然,他逼近——
一言不發的解開她的穴道,把她抱起來。
「干嘛?」
「離開。」他不能讓她留在王府,讓她有機會頂著他妻子的名義胡作非為。
「去哪?官府嗎?」她緊張了。
「官府關得住你?」他反問。
以尤柔希的本事,一般監牢絕對關不住她。她雖非頂尖高手,可一身苦練多年的武藝也在水準之上。
「我不跟你走,我要離緣!」被帶出王府的路上,她不停咆叫。「不殺我就放我走!我要休夫!」
戰森寒被她吵煩了,隨手撕下一塊布塞進她嘴里,堵得她有話說不出,然後,他欣賞著她氣得紅艷無比的臉,略有感慨的說了一句,「清淨了。」
尤柔希愕然,隨即火冒三丈,一路上在他懷里氣得發顫,半邊臉蛋不時摩擦到他的胸口。
他的傷是怎麼處理的,他不痛嗎?
一份關懷在她內心深處萌芽,抵銷了她對戰森寒的怒氣。盡避她沒有刺中他的要害,但傷在胸口處,仍是對他的身體相當有害。他和往常一樣冷漠、冷靜,若無其事,她實在看不透也測不出他的底線。
「大哥。」
暗夜里,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尤柔希回過神,循聲望去——美得驚世駭俗的沈曼伶不知何時跟上了戰森寒的腳步,隨之走出王府。
「我先走一步。」戰森寒回視三妹的目光有著少有的眷戀。
尤柔希在他懷中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听他說話的口氣也知道他對這個三妹是何等的珍視。她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向來冷漠的他不是真的無情,他也會對別人溫柔,只是那個人不是她。
尤柔希負氣的用腦袋輕輕撞向戰森寒的胸口。雖然這一撞避開了他的傷口,卻仍教他感到疼痛。
戰森寒呼吸一窒,垂頭警告似的看了妻子一眼。
「大哥,你們與二哥發生了何事?」沈曼伶疑惑的接近夫妻二人,發現戰森寒第一次忽視她,只顧著與懷里的妻子眉來眼去。
「你去問二弟。」戰森寒把問題拋回去。
「我問了,他不肯說。」沈曼伶也是習武之人,察覺到夜里有不尋常的騷動,起身探視,卻遲了一步,只見宮瑾負傷、戰森寒急著離開,其中有什麼關聯,她揣測不出。
「以後再談。」戰森寒把妻子丟進等候在王府外的馬車里,回頭多看了三妹一眼,斷然的告別,「再會。」
尤柔希听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嘴角揚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但因嘴里塞了東西,她的笑顯得萬分詭異。
第三章
車夫在戰森寒的吩咐聲中,片刻不停的策馬起程。
遠離王府之後,戰森寒抽出尤柔希口中的一團布,打量她古怪的笑臉,懷疑她是不是隱藏了什麼詭計?
「笑什麼?」
「你對你三妹說話也不超過十個字……」她甚感安慰,忽又覺得羞恥。只是,對他傾訴了一些話語之後,她心底的郁積不平似乎消散許多,那感受竟比傷了宮瑾還令她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