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昊虎目圓睜,簡直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到的。「果真如此,那五萬兩的契約又作何解釋?劉婉君給的銀票又作何解釋?」
玉玲瓏苦澀地一笑,「你實在比我會演戲,當初簽下這巨額契約時,你當真從沒想過,即便你存心抵賴,我又能如何?用搶的?用偷的?還是到官府告你,說你不肯讓我趁火打劫,威脅兼勒索?」
「我的確沒想過,那五萬兩,我只當它是送你的聘金。」他眼中泛著水霧,望上去蒙一片,其中有深情也有怨尤。
「謝謝你,你是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我不是不懂珍惜,只是不敢,我一直以為鶼鰈情深這樣的生活,永遠不會在我身上發生。」
殷之昊冷眼睇著她,復瞟向桌上那原封不動的黃金,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告訴我,我該用什麼樣的心情接受這一切不是你情急瞎編出來的話?」南下京城的這一路上她信誓旦旦,這輩子只愛錢不愛任何人,這會兒卻又嚷著要嫁雞隨雞,莫非只是她的緩兵之計?
「難道這不是活生生的證據?如果你遲來一步,我現在已經上了奈何橋。」假使她所料不差,那個始作俑者很快就會現身,出來驗收成果。
「劉婉君的歹毒已是昭然若揭,但這並不能證明你的確對我情真意切。」
「那我答應無條件當你一輩子的妻子,伺候你吃喝拉撒睡,並且隨你愛三妻四妾,五妻六妾都行,我保證連吭一聲都不敢。」這已經是她出道以來發過最慘無人道的誓言,他要再不答應,可就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是你親口說的,我可沒逼你。」殷之昊得意地揚起濃眉。「屆時若敢食言……」
「盡避叫五雷都來轟我。」她立即很上道地接口。
「有人。」他敏銳的听覺辨出門外長廊有足音逐漸趨近。
「現在怎麼辦?」玉玲瓏慌張地問。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吧?」搞清楚,他只是協助辦案而已。
「你比較聰明,武功也好,還是你來拿主意,我照計行事就好了。」不然干麼拖他一起下水?真是的。
「怎麼你每句恭維的話里頭,總暗藏著禍心?」他目光一凝,不經意瞅見她清瘦的粉頰,心中好生疼惜;都怪自己一時不察,否財也不至害她如此。
來人的腳步快來到門外,但見他迅即咬破自己的手指頭,將流淌出來的血漬涂往她的唇畔嘴邊,以及衣襟上。
「你這是要我裝死?」玉玲瓏低聲問。
「對方的目的不正是要你命喪黃泉,咱們何不來個將計就計。躺在床上當一、兩刻鐘的死人,不會太委屈你吧?」出其不意地點住她的穴道,玉玲瓏四肢馬上垂軟不能動彈。
「玉姑娘,玉姑娘!」門外來的就是專門負責服侍她的隻兒。
她敲了一會兒門,見房內無人應聲,于是躡手躡足地推開門,走了進來,一見床上突著大白眼,染著血跡的玉玲瓏,嚇得慌忙轉身奪門而出。
奇異的是,她並沒有沿路拉扯著嗓門尖叫,只是腳不停歇地往劉婉君的廂房跑。
殷之昊拂掠樹梢,悄悄跟蹤她到長廊外,即拐了個彎,踅往別處,對付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惡制惡。
第十章
房內冷郁而沉寂,殘燭禁不住偶爾竄入的寒風肆虐,忽明忽滅。
玉玲瓏仰躺在床上,四肢僵硬地只能睜開一雙令人欽羨的明眸,惶惑交加地四下環顧。
又有人來了,這會兒來的是名練家子。
房門一下敞開,直貫而入的冷風吹熄僅余的蠟燭,氣氛突然變得十分詭異。
出其不意地,一只手環向她的腰,把她拖往床底,棉被和枕頭卻仍留在原位。玉玲瓏雖沒法看清他的臉,但感覺得出這將她抱得緊密的人是殷之昊。
接著又來了個人,對方將垂在床前的紗縵使勁揮開,霎時亮白刀光一閃。
「你是真的死了,或者只是昏過去而已?」听這聲音,竟是是劉婉君。「區區一包追魂散恐怕沒辦法一舉送你回姥姥家,還是由我來再補你一刀,教你永世超不了生。」那刀子凌空而下,往床上狠刺。
「啊!」
敝了,她猶未開口,怎麼就有人代她驚喊出聲?
玉玲瓏仍一頭霧水,殷之昊卻又重新將她抱回床上,並附在耳邊,低聲叮囑她,「再忍一忍,好戲馬上就要登場了。」
他話聲剛歇,房外忽地火炬聚集,窸窣的人聲齊涌進來,眼前陡地燦亮。
「君兒?」劉尚鴻站在門檻內,既驚且怒地望著手持尖刀的劉婉君。「你……你怎麼可以……」他眼楮往床上一瞟,登時天旋地轉,幾乎要昏死過去。
「爹,不是我,我只是……」劉婉君不曉得怎會東窗事發,她明明計劃得很周詳呀,她爹沒道理會知道……
「事實俱在,豈容你狡辯?」劉尚鴻沖過去,把她手中的刀子搶下,強壓著她跪下。「天吶,萬一她……我該怎麼去向皇後娘娘交代,我……君兒,我們全家真會被你害死!」
劉尚鴻失了魂魄似地踱到床前,盯著玉玲瓏一身怵目驚心偽裝得十分逼真的鮮血,不覺淚涕縱橫,雙手跟著顫抖得好厲害,臉色更是蒼白不堪。
敝了,她的死活關皇後娘娘什麼事?玉玲瓏被劉尚鴻這席話攪得一頭霧水。
「殷老弟,殷老弟……快,快派人去把殷之昊找回來,越快越好。」殷之昊乍然離去時,他顯得並不怎麼在意,這會兒遇到棘手問題,第一個想到的卻是他,如假包換的最佳損友。
殷之昊前一刻鐘還跟玉玲瓏賴在房間,乘機吃她豆腐,才眨眼的工夫,居然就飄到外頭納涼兼看好戲。
「解鈴還需系鈴人。」殷之昊瀟灑地從大樹上翩然而下。
「殷老弟,你來得正好,快替我想想辦法。」劉尚鴻果真急昏了,也不問他怎會這麼湊巧在這節骨眼上出現,就抓著他求救。
殷之昊揮手摒退閑雜人等,非常推心置月復地說︰「幸好皇後娘娘尚未見過她本人,大小姐妹顏麗色,不輸給玉玲瓏,咱們何不來個李代桃僵?」
「你是說,讓我假冒公主?」劉婉君原本提心吊膽,一下子陰霾盡掃,喜得眉開眼笑。
鮑主?這名詞新鮮,也夠吸引人。但玉玲瓏不明白忽然間為何會蹦出個公主來攪局。
「笨蛋,你以為公主好當嗎?」劉尚鴻真不知道怎會生出一個這麼膽大妄為又愚昧不堪的女兒,只見他憂心忡忡地望著殷之昊,「可,唯今之計,似乎也只有如此了……但……她呢,怎麼處理?」
「她不成問題,三兩白銀,一坯黃上,足夠處理掉一名沒沒無聞的江湖中人。把她交給我吧。」
「你是說要草草把她給埋了?」劉婉君笑了起來。
殷之昊陰鷙地橫她一眼問︰「這箱黃金,果真是于長弘交給你的?」
「這件事你怎麼也知道?」劉婉君吞吞吐吐道,「之前夜里,有一名自稱是于長弘,長得高高瘦瘦,滿臉深沉的人來找我,跟我說玉玲瓏老早就是殷大哥的人,說她人很壞、很陰險,也很惡毒,若我不盡快……逼她退出,我就沒有希望跟殷大哥……所以我就使了一計,沒想到沒害著她,反而把你給逼走……」
她所描述的人絕非于長弘,他不但長得魁梧壯碩,而且根本不可能存心置玉玲瓏于死地,劉婉君的說詞,倒是讓他想起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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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之昊一解開她的穴道,玉玲瓏馬上從床上跳下來。「公主?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