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呢?」他軒眉皺顫,努力保持冷靜。
「因為我是第一個發現你不可自拔愛上她的人,我不要你離開飛天寨,不要你為一個女人把我們辛辛苦苦建立的大家庭給摧毀!你一定早就發現我的不忠,只是不願揭穿,對吧?」以殷之昊的睿智精練,豈會不了解這麼大一筆銀兩,斷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揮霍殆盡。
「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總管,對飛天寨的一片赤忱亦遠在所有弟兄之上。」他不是不懷疑,只是不在意,若非視名利富貴如浮雲,他也不可能浪跡綠林,過著飄泊浪蕩的生活。
「不,我不值得你推心置月復,請不要用絕對的信任讓我產生更大的羞恥感,我寧可你猜忌我,怒斥我,至少我良心上會好過一點。」
「猜忌一個和我出生入死,對我義薄雲天的兄弟?恕我辦不到。」若他是那樣的人,誰還願意跟隨他,與他共患難?
「大哥!」望著殷之昊為情所困,頹喪憔悴的臉龐,慕雲慚愧得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去找她回來吧。」
他比誰都清楚,像殷之昊這種野蕩不羈、放浪形骸的人,一旦動了真情,將是波瀾萬丈,難以收拾。他已經夠處心積慮的在其中作梗,結果不但喚不回殷之昊,反而讓他越陷越深。
「我們已經結束了。」因痛,他狠狠地吞了一大口青嵐,然酒入愁腸,愁更濃。
「不過是誤會吧,解釋清楚就好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慕雲的胸臆一下子脹得滿滿的,他……尚有未盡之言。
***
劉府內
「爹,你說什麼?」劉婉君摜下碗筷,大聲嚷嚷,「玉玲瓏那賊婆就是皇後娘娘失蹤的女兒!?」
「十之八九,根據為父派出去調查的人回報,她應該就是當年無故失蹤的寶嘉公主。」
「不,她不可以是,她是一個小偷耶,我不準她運氣這麼好,一夕之間飛上枝頭當鳳凰。」劉婉君激動的反應,大大出乎劉尚鴻意料之外。
「放肆!茲事體大,豈容你橫加干預。明天一早我就要帶她進宮,你可別再給我招惹是非。」
「她憑什麼?她哪點像個大家閨秀?」劉婉君打心眼里瞧不起玉玲瓏,這點鄙視之情完全寫在臉上。「殷大哥一定是被她給氣走的,這下好了,等她當上了公主,我們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你不去惹她,她又會對你如何?」
「我……」問題是,她已經惹上了啊!
***
「玉姑娘,你多少吃一點嘛,這麼多天了,你這樣不吃下喝,身子怎麼受得了?」奉命來服侍玉玲瓏的丫鬟隻兒,手里端著湯碗,一會兒左邊,一會兒繞到右邊,好話說盡地哄著玉玲瓏。
她莫名其妙被軟禁在劉府已經快三天了,劉尚鴻供她吃好住好穿好,就是不準她離府半步。每天只要她走出房門,後頭就有七、八名侍衛跟著。
「我吃不下。」這是實話,她不想吃,也睡不著,燦如秋水的明眸如今浮上許多紅色血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那怎麼可以,再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病倒的。」
她的病不是因為不吃不喝,她心里明白得很,那是因為相思,明知相思苦,卻不能不相思。殷之昊憤然離去後,所有的糾葛,愛恨煎熬齊涌而上,令她單薄的身子承受過多沉重的負荷,如何能不病倒?
愛呵!這惱人的東西,她已經夠努力回避了呀。
「妳出去,我想躺躺。」
「不要,除非你把這碗粥喝了。」
「好。」玉玲瓏搶過湯碗,走到窗台唰地拉開窗簾,窗外居然站了兩名監視她的侍衛,她一怒,把整碗粥潑過去。
「玉姑娘,你怎麼……唉!明日一早老爺就要帶你進宮了,你若再這麼……算了,我再去盛一碗粥過來。」
隻兒一跨出門檻,她立刻闔上房門,重重地歪躺向床榻。枉費她自詡輕功一流,竟淪落到成了籠中鳥的悲慘地步。
進宮做什麼?莫非劉尚鴻想把她賣到皇宮去當宮女?這糟老頭,一看就知道跟他女兒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
「又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打從殷之昊不辭而別後,劉婉君只到房里狠狠數落了她一頓,就再也沒來過,今兒個突然出現,想必不會有什麼好事。
見玉玲瓏不說話,她自顧自地又說︰「我是專程來向你賠罪的。」
「噢?」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知道你一時還不能接受我的誠意,」她的口氣明顯比以前客氣多了,「不怪你,是我太過跋扈。」
「有話直說吧。」她不習慣繞著圈子打啞謎。「橫豎我已身陷囹圄,插翅難飛,你大可不必拐彎抹角。」
劉婉君不自在地咧著嘴,深深吸一口氣上來,「你知道,我之所以視你如眼中釘,實在是因為愛不可得。」
的確,一個心靈空虛的女人是可怕的,她們可以上窮碧落下黃泉,可以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只因全神貫注在一個男人身上。
她懇切的告白,有些打動玉玲瓏的心,「是我不好,要是沒有我……」
「沒有你,還是會有別人。」劉婉君接口道,「在殷大哥的心里,我從來不曾存在過,如果不是我向爹爹提議找他幫忙,他這輩子也許永遠再也不會踏進我劉家大門,是我一相情願,痴心妄想。」
「他是個不懂惜香憐玉的人,得不到他未必是你的損失。」坦白說,像殷之昊這種寒薄的負心漢根本就不值得愛,但這種男人偏偏又是最叫女人為他傷心傷肺。她自己,不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這是真心話?」
「是真心話,也是違心論。」玉玲瓏擠出一抹哀傷的笑顏。
「果然如我所料,」劉婉君縱聲笑得好譏刺,「這世上沒有人拒絕得了他,富家千金、名媛閨秀又如何,我恨不得能隨他餐風露宿、縱橫四海。」
對她這份不知江湖險惡的豪情,玉玲瓏只能抱以淡漠一笑。
「知道嗎?我好羨慕你,可以隨心所欲,今兒個東北,明兒個江南,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愛跟誰好就跟誰好,不像我……」她忽地一頓。「欸,盡苞你扯些有的沒的,倒忘了隻兒要我勸你多進餐飯,免得把自己餓壞了。」
她擊了一下掌,早等在門外的隻兒立即端著重新熬煮好的燕窩粥進來。
「趕快趁熱吃吧,我們就不打擾你了。」劉婉君殷勤地把湯碗推到她面前,回頭示意隻兒跟著她出去。
玉玲瓏盯著那碗熱騰騰的粥一點胃口也無,只是覺得渴,所以決定喝點湯。
手指才觸到碗沿,突感一陣刺痛,陡地一顫,險險連碗帶粥打翻掉,少許的湯汁潑灑到手背上,原本白晰的肌膚立即轉呈紫紅麻脹。這碗粥……有毒!
猛抬眼,房門「呀」地一聲被打開來,佇立其間的竟是殷之昊蕭索的身影。
「你去而復返是為了殺我,還是救我?」瞧他兩鬢居然叫髯雜錯,一臉的風霜,短短幾日不見,面上盡是荒蕪落拓的鏤痕,渾身滄桑滿盈。
「你以為呢?」他喉嚨干啞得聲音都變得喑啞。
玉玲瓏心緒悸動,緩步走近,終于抑制不住的投進他懷里,放任地哭了起來。
「帶我走,帶我走!我要嫁給你,現在就要當你的妻,一輩子,兩輩子,永永遠遠不要離開你。」
「被關得受不了了?想利用我逃出這華麗的牢籠?」殷之昊將她緊緊圈在臂彎里,明明萬分不舍,嘴皮子上卻仍不肯輕饒。
「你還是不相信我?」玉玲瓏顫然地牽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心窩。「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該相信它。」原以為這份情感收藏得很好,連自己也可以騙過,偏偏被他逼得無所遁形。「我不是個三貞九烈的女人,之所以願意跟著你遠下江南,目的無他,不過是嫁雞隨雞的一種非常尋常與平凡想望,這是你所始料未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