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她現在已經飽得想嘔吐了。
她走進廚房粗魯地洗著餐具出氣,天氣並不熱,她在廚房卻汗水淋灕。
「一個暴躁易怒的心理醫師,我很懷疑你是怎麼跟病患相處的。」李靖悄無聲息地跟了進來,冷不防的緊挨著她的耳畔出聲,嚇得她手中的瓷盤差點滑落。
「我平常才不會這樣。」胡亂洗好餐具,她急著想避回客廳,卻被他龐大的身子擋住去路。
「是因為我?」他一手放在她背後的流理台上,前傾著上半身,眼中閃著深幽危險的星芒,睇向她焦躁局促的臉龐。
「不是,是因為……」喔,拜托,不要這樣看著她。「請你回去吧,我想,我不需要你幫忙了。」
「你怕我?」他問得愈是單刀直人,愈教陸少琪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因為我讓你動心?」
動心這兩個字像疾飛而來的利刃正中她的心扉,怎麼回事?她從來不是一個濫情的女人呀!
她茫然地瞪著地板,清楚听到自己的心卜通卜通地跳得好厲害。
「你沒事吧?」
猛一抬頭,撞上李靖深深黑凜的目光,她不禁一陣悸顫,難道他能夠洞悉她起伏的思緒?
「沒事。」
她心虛的說,話才說完,一旁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令她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連忙接起電話。
陸少琪逃避地趕忙接電話。「喂,歐里德!你在哪……你要過來,好,當然好,不,不不,你不要過來,呃……不是的,因為我……」抬頭瞄了李靖一眼,咬咬牙,復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我有事,馬上要出去。」
經過數秒鐘的沉默,她忽然聲音提高八度,對著話筒問︰「為什麼要我把手中的資料統統交給你?我們不是講好了,每次會商都必須有我在場?」他來,原來只是為了公事。陸少天失望又悲憤得想把話筒給摔了。
「我不同意,我……」李靖在她撂狠話前,很雞婆的切斷。
她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在干麼?」
「保護我的當事人。」他抿嘴一笑,「此刻你該做的不是跟他大小聲開罵,而是發出一封正式的文件,終止你和蓋特法律事務所的委任關系,然後正式聘請我擔任你的辯護律師,處理喬丹案的相關事宜。」
「是這樣嗎?」她怎麼覺得荒謬得如一出月兌序的鬧劇?這人前一刻鐘還意圖調戲她,而現在,他竟大咧咧的站在她面前,要求她把攸關十六億美金的官司交給他處理?「我憑什麼信任你?」
「憑我一言九鼎,才能過人。」他說得流暢自然。
哼,吹牛誰不會?
「這件事不僅關系著大筆的錢財,更重要的是我個人的聲譽問題。萬一法律不能還我清白,喬丹太太的毀謗將使我的事業一敗涂地。坦白說,我並不在乎官司的輸贏,但我必須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這件案子,從一開始我就被牽著鼻子走,你懂嗎?是……」她痛苦地閉上眼楮,緊緊鎖著秀眉。
「是歐里德要你力爭到底的?」他用膝蓋想也知道。「可否告訴我,一旦官司勝訴,蓋特法律事務所將可得到多少利益?」
「百分之三十。」也就是四億八千萬,換算成台幣則高達一百多億吶!
「這就難怪了。」李靖點點頭,又問︰「喬丹為什麼給你這麼多遺產?如果你真的跟他沒一丁點私人感情的話。」
「瞧,你還不是跟歐里德一樣,根本不相信我。」每次被問到這個問題,陸少琪就怒不可遏。
「我既非你的故舊,又不是你的男友,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他說得有些無情。
陸少琪拼命告誡自己,不用跟這種討厭鬼計較,速戰速決比較好,「因為喬丹先生有一個非常不愉快的婚姻,和三個不成材的孩子,他……他在我們的治療告一段落時,收了我當他的干女兒。」
「這件事歐里德知道嗎?」
「不知道,我沒有向任何人提起。」
她走到書房打開書架下方一個抽屜,取出一張喬丹先生親筆簽字的信箋,上頭載明了事由、日期和那十六億財產的贈與承諾。
「為什麼不告訴歐里德?因為你不相信他,如同他不信任你一樣。」這是最有力的證據,她卻將之隱而不宣,難道沒有別的居心?
「才不是,我只是……」他一針見血的道出她的心思,令陸少琪忍不住惱羞成怒。「你是這世上我見過最可惡、最惹人嫌的家伙。我不要再跟你講話了!」
是啊,她為什麼不告訴歐里德,卻要告訴他?為什麼要對一個初識的壞男人掏心?她要不是腦筋短路就是瘋了。
「其實你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愛他,我只是在幫你了解這一點。」李靖出其不意地執起她的手,用沉著富磁性的嗓音道︰「不要怪他,像你這麼美麗出色的女孩,換作任何人都不免要做類似的聯想。」
不該因他的贊美而悸動,但她的心髒卻快速跳動著。
「難道美麗也有錯?」她使勁想把手抽回,怎料他反而緊緊握人掌心。
「沒有錯,只是歐里德配不上你,你該有更好的歸宿。」他的黑瞳盯住她的雙眸,在瞬間激起了奇異的化學變化。
在這曖昧的時刻,陸少琪居然想起心理學大師佛洛伊德講過的一句話——愛情起源于青春期內分泌腺體的活動,當男女遇上喜歡的對象時,就會自動分泌大量的荷爾蒙……
老天!她想到哪里去了。
「你臉紅了。」他放開她的手,仍緊鎖著她表情多變的容顏,興味盎然的欣賞著。
「我一生氣就臉紅。」她趕忙把臉轉向一旁,避開他灼熱的眼神。
「哦,這毛病滿特殊的。」他笑得很詭異,清朗的眸子滿是狡詐的星芒。「現在我只問你,要不要幫那幾個慈善團體打贏這場闢司?」
回復到嚴肅的問題上,她就不免猶疑了。
「我當然希望能順利捐出這筆錢,可是打官司不僅需要體力、耐力、智慧,尤其得有豐厚的財力當後盾。」她雖不窮,然而也不夠富有去和整個喬丹企業的律師團相抗衡。
「錢不是問題,我要的是你的決心。」
他自滿的笑靨竟莫名的讓陸少琪產生無比的信心,雖然很荒謬,很匪夷所思,可,她真的相信他辦得到。
「事成之後,我該付你多少酬勞?」錢財這種東西一定要講清楚,大家才好談合作。
「我要你……」不,他不能要,這是他二叔的女人。見鬼了,這心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嘿,他可是情場上的段正淳,「笑看古今多情佳人,瀟灑來去姻緣路」,才是他應有的胸襟。「陪我回台灣一趟。」
「回去輔導你家那位問題兒童?」
「什麼?」誰是問題兒童?
第五章
陸少琪正式委任李靖為辯護律師後的第二個禮拜三,她突然接到喬丹太太的來信,告知她願意無條件撤銷告訴,履行並遵守喬丹先生遺書中所載明的一切事項。
讀完信件後,陸少琪大大吁了一口氣,覺得連日來的陰霾霎時一掃而空,整個人輕松得不得了。
啜著咖啡,她踱到窗前抬眼望去,對面大教堂四周的草坪上正有兩三對情侶手挽著手垂首低語。
失戀的人,最怕看到別人恩愛的模樣,容易觸景傷情。歐里德自從得知她終止和蓋特法律事務所的委任關系後,只打了一通電話來譏刺一番,就沒消沒息了。好遺憾,沒想到他倆之間的感情竟然薄弱到禁不起一丁點考驗。
放下咖啡杯,她移步到梳妝台前,怔仲地望著自己熠熠閃耀的明眸。李靖說她長得美,值得男人好好珍愛,那為什麼歐里德卻如此輕易的說斷就斷,毫不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