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寂寞太久,在心靈和情感上幾乎已到了枯竭的地步,如此溫熱舒坦的胸膛正是她所需要的。
極度恍惚中,她猝然睜開眼,赫地見到他俊美的臉龐似笑非笑地盡是嘲弄。
霎時之間,她懂了,黑雲喜歡看到她愁苦的模樣,享受悲愁在她身上所造成的煎熬。
這就是他要的?要將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可恨的家伙!陸贏姬怒從心起,惡向膽邊生,左掌偷偷運足功力,欲一拳打掉他邪惡的嘴臉;但冷靜一想,這樣做無異是以卵擊石,非但不能發泄心中怒火,反而很可能招來更大的污辱。
「想到好法子來對付我了嗎?」黑雲永遠能猜中她的心思,在他面前,她總像一個單純的笨小孩,藏不住一些些秘密。
陸贏姬緊抿的朱唇牽強地笑了笑,「對付你太累,不如先拋開惱人的俗務,陪你共嘗銷魂蝕骨的美妙滋味。」她大方地褪去衣衫,躺臥著用雙手撐起自己的嫣頰,以左手拂向微僨的高聳處,然後一路順著起伏的曲線抵達修長的兩腿……
這女人在勾引他!黑雲被她這突然的轉變,震驚得瞠目結舌。她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他開始覺得頭腦發脹,心緒不听使喚地隨著她的撩撥而喘促起來。不,不該是這樣的,整個局勢該是由他操控,他才是主宰者,可……這真是荒誕透頂。
「吻我。」陸贏姬把臉埋近他的頸窩,在他耳畔低低呵氣,「盡情歡愛,再慘烈廝殺,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極致更過癮的?」
「如你所願。」倘使如此見性露骨的邀約真是她心中所渴望,他又有什麼好顧忌的?
蛇蠍女到底非良家婦女,由此可見他日前的趑趄猶豫實屬多余。
黑雲挺起上半身,將她壓在身下,綢繆的撫觸成了輕蔑的蹂躪,他打從心里瞧不起她。
然而陸贏姬卻像換了一個人,收起悍戾的本性,極盡溫柔嫵媚,如一股芬芳的氣息在四周飄蕩著,悄悄蠱惑他的心。
黑雲偶然抬起眼,竟瞥見她眉間眸底漫染一抹憂悒迷惘,這又是為什麼?
他凜然凝視著她,看著她明明就在身邊,看得到模得著,卻清清楚楚的意識到她並不屬于他,不只心和靈魂,甚至連身子亦恍似一具虛幻的形體。
這個女人根本是虛偽造作!「你在作戲給誰看?」
陸贏姬秀眉輕挑,對他的戳穿毫不以為意。「人生本就如同一出充滿哀喜離愁的戲,江湖兒女終究要兩相忘于江湖,對情愛這種東西,難道還應該有不切實際的憧憬?或者只許你這位大幫主游戲人間,卻不許旁人放浪形骸?」她抿起小嘴,飄忽地淺淺一笑。
「你有過別的男人?」黑雲沒來由地怒從中來,大聲斥問。
「黑幫主何必多此一問?」他不是已經凌辱過她了?「像我這樣一名女子,有十個、八個男人是很正常的,不是嗎?」她執著他粗大的手掌,劃向自身嬌柔的腰月復,孰料,黑雲竟嫌惡地推開她,忿然坐起。
「怎麼?覺得我配不上你?」陸贏姬側身半臥,故意擺出十分撩人的姿態。
黑雲喘急著提起一口氣上來,久久才吐了出來。他也不了解自己為什麼要光火,這樣一個女人本就不值得期待,是他說過的,不是嗎?賊父無良女。只是潛意識里,他又巴望事情不要照著他所預料的發展。
第一次見到陸贏姬,他就有股不祥的預感,像一泓烈酒倒入咽喉,立即化作熊熊火焰,一路摧枯拉朽,滌去蒙在他心靈的所有滄桑和疲憊,亦同時燃起他滿腔的憾恨,讓他發現自己不只是一具空虛沒有血肉的臭皮囊,而是有靈魂、有熱情、有感覺的。
這樣的知覺是危險的,幸好她及時顯露出的本性,讓他逐步沉淪的心得以幡然悔悟。呵!冷酷無情的黑雲居然會為一名殘花敗柳動起俗念?汗顏!
「想游戲人間?」他冷冷說著。她和一般青樓女子並無兩樣,她不會是他的心魔,根本不能將他疲沓枯竭的心激活,所以,即使要了她,也不必覺得良心不安。
黑雲重新躺回床榻,眼里緊盯著她小腿間的那顆小巧誘人的紅痣,兩手勁道忽地急猛握住陸贏姬的縴腰,貪婪地汲飲由她領口溢出的那股醉人馨香,雙手狠狠地在她身上游走……
此舉倒是教陸贏姬駭異心悸,他不是應該悻然拂袖離去嗎?怎麼反而卻……
「不要!」意識到他的企圖之後,從容自若的她頓時心慌意亂,「我——」
「小姐,小姐!」門外是盈盈的聲音,「老爺要你快到大廳去見衛公子。」
「衛公子是誰?」黑雲愀然不悅,大掌下意識地掐住她細柔的頸子。
「他是新科狀元,官拜翰林學士……我的未婚夫。」陸贏姬明知這些話很可能為自己帶來殺機,卻還是不知死活的激怒他。
「這麼快?三天前才比武招親,馬上就有未婚夫?如果我沒記錯,那只繡球應是我從你手中奪走的。」所以最有資格要她的應該是他才對。
「好啊,你當我的第二任未婚夫,橫豎男人對我而言,從來就不嫌多。」她故意說反話,目的無他,只願黑雲就此挾怒離去。
「啪!」黑雲怒不可遏地賞了她一記麻辣掌。
「你憑什麼打我?」
「小姐,你在跟誰說話?小姐,開門好嗎?」盈盈察覺房里不對勁,心焦地猛敲門。
「憑我黑家兩代的血仇,憑飛鷹幫數百條人命。」倏地面容黯沉,這會兒他真的是了無興致了。可恥的女人,就算只是抱在懷里都該嫌髒。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到底為什麼那麼恨她?
「裝蒜!」黑雲陡地拔出陸贏姬掛在牆上的長劍,劍尖抵著她的頸子。
「冤有頭,債有主。我盡避殺戮無數,但絕沒傷過半個飛鷹幫的徒眾,你找錯人了。」
「父債子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陸廣榮沒有兒子,當然得由你為他抵命。」
黑雲手中劍花一閃,在她頸項劃了兩道指節長短的口子。緩緩的血注自白玉也似的頸間沁出,仿佛一朵妖艷奇詭的紅花,漫漫淌落雪白的胸臆,如無言的控訴,更像致命的招引。
陸贏姬忍住痛楚,只是瞠大晶燦美目緊緊盯著他的眼。
黑雲心中驀地一震!訝然丟掉手中長劍,惶急地摟住她,痴狂地吸吮那抹腥甜,然後在波瀾壯闊中強行要了她。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不只陸贏姬,連黑雲亦對自己瘋狂的行為措手不及。
「走了好嗎?求求你,快走!」就當是惡夢一場,但願今生就此別過,她再也不要見到他。
黑雲怔仲的佇立于床畔。他怎肯就此離去?
「我不準你去見那姓衛的。」慣于出入花叢的他,竟表現得像個妒夫。
「拿什麼作借口?」沒有守貞的對象,她又何必故作矜持?
料定他將無言以對,陸贏姬慨然輕喟,起身走到梳妝台前,當著他的面著手粉墨。徐徐暈開胭脂,仔細描眉撲粉,最後蘸上玻瑰膏子飾唇……一襲雪色羅衫將她襯托得益發明媚照人。
「你……還妄想嫁人?」這問題真蠢。才問完他就後悔了,他是始作俑者,居然還敢批評她?陸贏姬垂首冥想了一下,淡笑道︰「不必覺得良心不安,我會告訴我自己,永遠不要愛上你。」說完,她轉身離去。
細碎的跫音由門檻延向長廊的盡頭,黑雲猶呆立當場。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何教他恨極、怒極,卻又萬般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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