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漆黑的頭發因風塵僕僕而略呈混亂,剛挺的鼻梁下方懸著一方堅毅的薄唇,他正是飛鷹幫的二當家項詮。
「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真是得罪了!」盈盈機伶地將陸贏姬拉到一旁,以免無端惹禍上身。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慢著。」項詮神情先是一震,忽地扯住陸贏姬的手臂,好美的女人!良久,方朗聲問︰「可知道知府衙門今兒審訊了一名武林中人?」
「我不知……」
陸嬴姬話猶未說完,唯恐天下不亂的盈盈已經搶白道︰「知道,這是件天大地大的事,誰會不知道。」
項詮揚起濃眉問︰「如何判決?」
「用膝蓋想也知道是死……」陸贏姬想攔阻已經來不及了,盈盈的話已掀起項詮兩眼間一陣雷霆。
他怒意橫生地放開陸贏姬,飛身坐上跟在後頭的寶駒,連同數十名輕騎殺氣騰騰地往知府衙門絕塵而去。
「不說話你會死嗎?」陸贏姬心想,一旦讓這些人沖進地牢,不要說她爹,只怕衙門里所有的人都要倒大霉。唯今之計,只得一不做二不休,提早解決掉黑雲這名禍害!
第二章
是夜,子時剛過。陸贏姬換上一身勁裝,悄然躍上屋脊,偷偷來到囚禁犯人的牢房。
好黑,獄卒怎麼也不點個燭台或火把什麼的?
從右到左一共三間重兵守衛的死囚房,黑雲會被關在哪一間呢?
她掏出一方手絹,往里頭輕輕揮揚。那是她師父親自提煉的獨門迷藥,無色,味道卻香甜馥郁,不管武功再高強的人都抵御不了。那日,黑雲就是粗心大意栽在這一小包藥粉上。
地牢內無聲無息,看來那些獄卒應該已經被她迷昏了。盡避如此,她仍是踮著腳尖,模黑由第一間找起。
「呀!呀呀!」她低聲叫著。盈盈告訴她鷹鳴是飛鷹幫的暗語,但沒告訴她怎樣叫才是正確的。
「哪來的烏鴉鬼叫一通?」
是他!第三間。
竟敢譏笑她是烏鴉,哼!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陸贏姬啞著嗓門道︰「太上老君是也,本君見你雖小錯不斷,但大過不犯,特來放你一條生路,還不快快磕頭謝恩。」
「省省吧你,憑陸廣榮那頭笨賊驢,他也殺得了我?」驀地「倏」一聲,陸贏姬尚來不及出手,黑雲已拋出一物,從她嫣頰邊迅速劃過。
靶覺油膩膩的,陸贏姬用手指抹去,拿到鼻子下面一嗅是雞肉!
大膽毛賊,關在地牢里猶作威作福,果然目無法紀!
陸贏姬一面生氣,一面謹慎移步,免得又被他先下手為強。
「你或許不知道,這間專門關死囚的牢房,不論內外全是用青磚混著泥塊打造的,若是你的武功有你吹噓的一半好,為何還不趕快逃之夭夭,猶在這里坐以待斃?」她暗忖,快趁這時候把七步斷魂散撒進牢籠……咦!她藏在懷中的小磁瓶呢?慌亂中忽听得鏗鏘一聲,糟!掉了,怎麼會呢?「因為我在等一個人。」黑雲好似渾沒發覺,接口道。
他的聲音含混不清,想必是嘴里塞了吃食。
她定楮一看,果不出所料。陸贏姬忑忑問︰「誰?」
「你!」出其不意地,他從木柱的空隙間伸出狼爪,一下擒獲她的襟口,將她整個人扯到面前。
「你弄錯了,我不是,我……是如假包換的……大男人。」
「我又沒說等的是男是女,你干麼急著澄清?」黑雲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虎視耽耽地上下打量。暗夜中,只見兩只黑瞳閃爍著熠熠的星芒。
「我……瞎猜,瞎猜的啦。」陸贏姬兩手使勁抵著他的胸口,希望把彼此的距離拉遠一點。「好香,這味道挺熟悉的。」黑雲把鼻口湊到她臉頰上,狂肆地嗅聞。「是女人的脂粉?」
「不是,當然不是,你弄錯了,我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麼可能有脂粉香?不信,我把燈點上,讓你看清楚。」陸贏姬被他這猝然的舉動,嚇得忙不迭轉身想逃。出道以來,她從沒遇上這麼強勁難纏的對手。
「何須那麼麻煩。」他冷凝一笑,猛地從背後抱緊她,另一手堂而皇之地伸入她胸前的衣襟里。
「不!」陸贏姬大驚失色,驚駭地尖聲大叫。
「正如我所料。」黑雲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且更往里面探去。「豐滿而柔軟,好極。」
「你太過份了,我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前來……呃……搭救,你……竟然恩將仇報?」她死命掙扎無效,不惜施展鐵齒功,往他手上狠咬下去。「啊!好痛。」這色魔的手肘竟戴了一只硬邦邦的鋼環。
「你害我在先,救我在後,莫非只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黑雲亢奮的嗓音在她耳畔壞壞地響起,衣內的狼爪更加囂狂地游走在她豐滿的雙峰上。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除了妓女,誰會對一個浪蕩子感興趣?」手上的力氣抵不過他,改用腳功也許還有一點生機。陸贏姬把腳伸到兩根木柱中間,使盡全身的力氣,朝後一踢——
「嘎!」一丁點,幸虧差那麼一丁點,要不他的命根子就報銷了。好險這臭娘們功力不足,否則教他怎麼跟列祖列宗交代?「我饒不了你。」
「這是你自作自受。」陸贏姬趁他一下吃痛松了手,趕快沖到牢房門外,鑽進獄卒吃飯用的方桌底下。
四周烏漆抹黑,他一定料想不到她就躲在這兒。
「喂,‘男子漢’!有種就過來和我一對一單挑,玩什麼躲貓貓,幼稚!」黑雲故意拿話激她。才不上你的當。陸贏姬屏住氣息,兩足盤坐,一動也不動。
「大哥,現在怎麼辦?」忽地,第二間牢房有人開口問。
「將火把點亮。」
黑雲一聲令下,整座牢房霎時燈火通明,而且……來了滿滿一屋子的人?!
陸贏姬戒慎驚駭地仰視眾人,哇!全是白天見到的那些飛鷹幫幫眾,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她怎麼一點都沒發覺?
「大哥,怎麼處置她?」項詮左手一指,十幾雙眼楮不約而同地瞟向桌底——
不見了?!罷剛明明見她躲進去的呀,怎會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家驚詫地望著黑雲,只見他一語不發,目光陰沉冷誚,未久即抬眼睇向右斜側三丈高牆面上的一片狹小天窗,臉色愀然大變。
「倘使她真能從那上頭逃走,足見她的確有兩把刷子。」學過武藝的人泰半明白,想要赤手攀上平滑牆面已經需要上乘的輕功,更河況還得從不到半個肩膀寬的窗口逃出。項詮對這位蛇蠍美人有了初步的佩服感覺。
黑雲淡然輕笑,出其不意地自袖底抽出一柄飛刀,朝天窗口射了出去。
眾人屏息以待,飛刀沒有落地,想必是射中了什麼東西,而最有可能的當然是——人!
「大哥?要不要我上去查看?」
「不必。」既已是籠中之鳥,何妨讓她多苟延殘喘一段時間。貓捉老鼠的游戲雖然很幼稚,但也頗有趣。「走吧,陸廣榮那狗將軍馬上就會趕來,三更半夜動起武來,會擾人清夢。」
「他一旦發現大哥潛逃離去,不知道又會使出什麼卑鄙的伎倆?」
對黑雲而言,陸廣榮從不足為慮。倒是「上頭」的那個人兒,嗯哼,看她還能撐多久。
***
天際一抹彎月低垂樹梢頭,幾只未眠的野雁因疾步掠過的人影,詫然拍著羽翅。寒風促使流雲洶涌狂卷,猶似在急急催促著路人。
陸贏姬回到驛館時,手臂上的鮮血已染紅了半個身子。沒想到黑雲下手之狠,差點就毀了她一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