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意思?她的高智商一踫到感情這玩意兒,竟立刻降級為白痴,硬是听不懂這幾個簡單的字匯。
「我沒興趣研究你們之間的情愛糾葛。」那太復雜了,知道愈多她的頭會愈疼,胃酸會更厲害。
「知道你的問題在哪里嗎?」柳紅兒仿佛卯上她了,說個沒完沒了。「懦弱。想要卻不敢要,想放又萬般不舍,最後你將一無所有。」
「你憑什麼批評我?我們甚至連朋友都不是,對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用這麼尖銳的語句,不覺得太武斷也太失禮了?」
「在銀狐幫,誰不對你一清二楚?」
柳紅兒撂下若有含意的話,便揚長而去,留下晏鴻雲在原地思忖著她的話。
???
晏鴻雲把姐姐約到「紐爾客」見面,這樣她省得坐地鐵,用走路就到了。
拉開沉重的玻璃門,輕柔的音樂霎時流瀉周身。她稍作環視,就看見座上的雨清朝她招手。
雨清穿了一身緊俏的灰色褲裝,看起來似乎比以前更具風流韻味。
「天哪,這里真是個毒窟,你不是戒煙了嗎?怎麼會選這一家?」
「讓你回憶童年往事呀。」十多年前,她姐姐可是有名的「江湖兒女」,甭說哈一管了,打架、鬧事、勒索……她可是無惡不做。
「哎哎哎,我不做大姐已經很久了,請不要動不動就拿以前的事糗我。」
「姐夫沒有陪你來?」晏鴻雲替她點了蒜味羊排,自己則點了烤鱈魚。
「他到紐約分公司處理一些事情,過兩天會來看你。別介意啊,他那個人是工作狂,一忙起來就沒天沒液。」提起慕子謙她就數落個沒完。
晏鴻雲注意到她唇畔眼角盡是喜色,所有的抱怨只不過是突顯她和慕子謙之間難得的相知相惜和互體互諒。
「其實說來說去,都是慕彥之那臭小子的錯。」雨清一火,下意識地從皮包內抽出一包維珍尼亞香煙,見晏鴻雲瞪大眼,忙又匆匆塞回去。
「你這次到美國來,就是為了他?」晏鴻雲口氣平淡地問。
「一半是,另一半則是為了來看你。」雨清向來灑月兌,但一看到她的拖油瓶妹妹,卻很婆媽地紅了眼眶。「你也真是,他走你也走,幾年也不回家一趟,要是我死了,也找不到一個人來替我送終。」
「拜托,不要講得像老媽子一樣。」連送終這種字眼都出來了,真有她的。「我之所以沒回去,是因為……因為我……」什麼借口才能掩飾她年少時糊里糊涂拋放的濃濃情意?
「因為你忘不了他,因為你怕觸景傷情?」
「都過去了。」
「你真的這麼想?如果是這樣就好了。鴻雲,我希望你過得快樂一點,起碼不要讓以往的陰影,繼續影響你追求幸福的勇氣。」
「我知道,我正努力朝那個方向努力呀。」她擠出一抹美麗的笑靨,以打消雨清心頭的煩憂。「慕彥之已經徹底從我心里拔除了,真的,現在的我,正使出渾身解數要鎖住一個叫麥克斯的男人。」
倘使她姐姐知道麥克斯百分之九十九是慕彥之,肯定會高興得大叫,但在未確實證明之前,還是先不要提。
「怎麼會叫麥克斯呢?他不是應該叫喬治•羅賓遜?」晏鴻雲訂婚時,雖然沒邀她參加,但喜帖上昕印的男方名字,她可是親自到繼母的墳前仔細的說了好幾遍。
「他……也已經是過去式。」晏鴻雲尷尬地咧著嘴,不知怎麼跟雨清說才好。「我正打算跟他解除婚約。」
雨清注視著晏鴻雲足足有十幾秒之久,然後開心地擊掌稱慶。「好啊,你總算恢復一點點‘本性’了。」
「瞧你,怎麼這樣說,我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不不不,差多了,以前的你多叛逆,叛逆得跟自己都要作對。」
「哪有,我一向乖巧听話。」小時候她媽媽只打雨清,不管她做了什麼都可以被原諒,因此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宇宙超級無敵乖寶寶。
「得了,你如果夠听話早就按照老女乃女乃的安排,嫁給杜昕辰了,記得嗎?那個化工博士?」
晏鴻雲當然記得,杜昕辰是香港僑生,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世貿的展覽會場,他是以專家的身份為到場的顧客作各項解說。原本口齒流利的他一瞥見她,竟然變得結結巴巴,背得滾瓜爛熟的內容硬是說不輪轉,笑壞了現場好多同學。
之後他熱烈的追求她,但她的回應卻相當冷淡。現在回想起來,她仍深感歉意。
「若是你知道麥克斯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想你大概就笑不出來了。」
「不妨說來听听。」雨清心想,他總不會是個殺人犯吧,就算是,也沒啥大不了的。中國人不是有句話——浪子回頭金不換。她自己也曾誤入歧途,該有雅量接納有過前科的人。
「他是一名黑道大哥。除此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或者該再加一項環球醫院的董事長。
此話一出,果然很具震撼力,雨清的嘴馬上呈O字型,好久好久不闔攏。
「我只是要你別太乖,但沒要你飆過了頭。我……我去上一下化妝室。」她必須冷靜冷靜,才能想出辦法,把鴻雲騙回台灣去,以免她一失足成千古恨。
雨清提著皮包,走到前面櫃台,晏鴻雲盯著她的背影,瞟見她身後的大門從外頭被拉開,麥克斯像風一樣席卷進來。
麥克斯的穿著很隨性,簡單的白色毛衣下是一條泛白的牛仔褲,而且他把長發剪了。
雨清和他錯肩而過,她忍不住回眸看他,頓時傻住了,多麼熟悉卻又陌生的人!
在眾人的注目下,他走向里邊的舞池一個人獨舞。
麥克斯在三個急速回旋後,搖擺著身軀來到晏鴻雲跟前,不容分說地把她從座椅上拉起來。此舉讓雨清大吃一驚,難不成他就是那個黑道大哥?
「等等,我有話跟你說。」晏鴻雲甩開他的手,想質問他為何砸了她的飯碗。
「噓,這首曲子很棒,要用心聆听。」他把她攬進臂彎里輕歌慢舞,猶如沉醉在夢境里。
「他的確很奇異,像個百變頑童,把人世權法玩弄于股掌之間。
晏鴻雲在他胸前仰頭凝視他如痴如醉的眼眸,低喚了一聲,「彥之?」
他重眯的眼輕顫了下,雖只是一下下,仍沒能逃出她的法眼。真是他!
為什麼他要隱性埋名,為什麼他要遺忘過去所有的一切?這十年期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
睇望著他的臉龐,他沾染風霜的眼角,晏鴻雲不禁心疼了起來。
「為何把長發剪了?」她不經意地隨口問。
「高興。」他不在意地回答著。
「我收到你送來的花。」她改換另一種語氣,輕柔地說。
「喜歡嗎?」他附在她耳畔低語。
「喜歡。」
酒保把燈光轉暗,切換了一首老式吉魯巴節奏的歌曲,氣氛很歡騰很夢幻,讓人興起一股縱欲情海的沖動。
「我被迫休一個月長假。」她又道。
「理由?」
「和聲名狼藉的黑道份子交往,嚴重破壞院方清高的形象。」她嘲弄地朝他皺著鼻子。
「那個東洋鬼子下的命令?」
「不要使用帶有民族仇視感的字眼。沒錯,他是我的頂頭上司,他有權這麼做。」晏鴻雲並不怪中澤,今天縱使換了別人,還是會作出同樣的決定。
「想不想報仇?」他問。
「嗯?」晏鴻雲張著水汪汪的大眼,不解地望著他。
「有仇不報非君子。」他輕聲的說,「我派個人去把他的腳筋挑掉,鼻子削平,耳朵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