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天她玩得真是開心極了,好久好久沒這麼暢快淋灕過。沒有喬治的日子,她反而更能放得開,更能享受生命的美好。
也許是到了該仔細反省這段戀情有沒有必要繼續維持下去的時候。
晏鴻雲把碎花洋傘收起走進醫院長廊,一推開大門,立時被眼前的花海給嚇呆了。
甬道兩側綿延數十公尺的花束,直達她的辦公室,每一個見到她的同事,都用一種既欽羨又曖昧的眼光和口吻「虧」她。
「這是……怎麼回事?」她站在辦公室門口,一時間不知該不該開門入內。
沒有人願意回答她的問題,大伙的表情清楚顯示他們想看好戲。
八成是麥克斯搞的鬼,她所認識的人,就只有他敢目無法紀,為所欲為。
宛如準備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推開辦公室的木門。
哇!有人把花店開到這里來了。
辦公桌旁一大束約有千朵以上的雪白玫瑰,非常壯觀而嬌艷地襯托出里面用紅色玫瑰編綴而成的三個英文字——
ILoveYou
底下還十分招搖地署名,你親愛的麥克斯。
這是什麼意思?存心害死她嗎?
晏鴻雲尚未從極度的驚詫中回復過來,桌上的電話已響個不停。
「喂?」
「晏醫師,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是她的頂頭上司,外科主任打來的。十之八九沒好事,她得把皮繃得緊一點。
晏鴻雲才掛上話筒,馬上又鈴聲大作,她連忙接起電話。
「喂……姐姐?!你在哪?真的?什麼時候?沒有,她沒有告訴我,好……好……拜!」筱玲這爛助理,又忘了幫她記下電話留言,回去一定要好好刮她一頓。不過,現在她得先去讓別人狠刮。哎!
???
外科主任中澤是日裔美人,為本院院長的女婿,雖然他絕不承認這層裙帶關系對他的事業有極大的幫助,但院內的醫護人員還是在私底下把話傳得很難听,包括他得以使用這間比副院長還大的辦公室,據說也是一種特權。
中澤朝晏鴻雲點了點頭,以手勢在她在辦公桌前坐下。他低頭思考許久後,終于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晏鴻雲。
「我今天之所以叫你來的原因,想必你自己已猜到幾分。」
「呃……唉。」還是等他怎麼說之後,再作解釋吧。
「上回你引用錯誤的資料,陰錯陽差幫那個黑道頭子開罪,我原先還以為是你一時疏忽被別人利用了,所以暫且把案子壓下沒有往上報;沒想到,你居然和那種人交往,這實在有損我們醫護人員的形象,連同院方的聲譽也受到影響。」
中澤短短十幾分鐘內嘆了七、八次大氣,晏鴻雲有個直覺,他打算炒她魷魚。
「大家對你的醫術都是非常贊揚。讓我這麼說吧,我當初用你,也是看上你在校出色的成績和精湛的醫術,事實也證明我的眼光沒錯,你的表現一直沒讓我失望。但是這次……醫院的聲譽是我們必須極力維護的,任何人一旦出了差錯,就得接受懲罰……」中澤滔滔不絕的說著。
晏鴻雲現在才了解日本人的競爭力為什麼可以眸睨全球,簡簡單單的一件事,被他這麼疲勞轟炸之下,誰不抱頭鼠竄,自動請辭,好讓院方省下一筆不小的解雇金?
「……因此呢,我希望你休一個月的長假,等把事情解決後再回來。我的意思你懂吧?」
晏鴻雲點點頭。
中澤打量著她。「唔,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實在不適合當醫師,太辛苦了。」
「當醫師是我一生的職志,我永遠都不會放棄的。」晏鴻雲以堅定的口吻道。
回到辦公室,她開始動手打包物件。
「嗨!」彼得意外地出現在門口。「听說你……從今天開始休假一個月?」
晏鴻雲微愕,繼之點點頭,不置一詞。
「是我害了你,」彼得囁嚅地說︰「我不該讓你代我去法院,更不應該給你假的檢驗報告,害你無端惹上麥克斯那魔頭。」
沒想到問題出在彼得,而非麥克斯的手下乘機掉了包。
「我不懂,難道你也認識他?」否則干麼為他動這種觸犯法律的手腳?
彼得低頭擰著眉,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認識他的另有其人,我只是被利用而已。」他陡然深長地望著晏鴻雲,「不用為無心的錯誤自責,那個被害人的確患有心髒病,法院釋放麥克斯是遲早的事。」
「你這樣說我更糊涂了。既然如此麥克斯何必費心的找人請你幫忙?」
「這是因為後來我不放心,仔細做了一次檢驗之後才發現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知道。」
「那麼你先前為何要做假?」
「因為我怕……」彼得神色一黯,笑得非常勉強,「那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是來提醒你,千萬別相信別人,尤其愈親近的愈不可信。」
好似害怕晏鴻雲會提出更多讓他答不出來的問題,彼得匆匆說完話就轉頭離去。
愈親近的人愈不可信?和她最親近的人當然是麥克斯,可,彼得應該不知道她在哈里島那段迷夢似的綺情。那麼他指的是喬治嘍?
???
晏鴻雲把一干公事交代完畢,已是中午時分。和姐姐約好了晚上踫面,剩下半天的時間,她還真不曉得做什麼好。
窩進她的豐田車,她把整個人癱在椅背上,揣想該不該有骨氣一點,在人家尚未開除她以前,先瀟灑地遞上辭呈?或者跟麥克斯一刀兩斷,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再不要有任何瓜葛?
這是個民主國家,她有權跟任何人交往,倘使中澤假藉名義開除她,她是可以向法院提出告訴的。但,那不會是她所樂見的,真走到那一步,再留下來也沒意思。
晏鴻雲自憐地幽幽輕嘆,不經意瞥見駕駛座旁的牛皮紙袋,她記得里頭有一張麥克斯給的名片,遂動手翻了出來。
「私立環球醫院」?
晏鴻雲思忖了一下,決定先撥個電話過去一探虛實。
手機被筱玲借走了,她只得把車開到臨近的公共電話亭旁暫停。
「環球醫院你好。」總機小姐很有禮貌。
「我找麥克斯。」她猜測麥克斯在醫院里應該是擔任某種職位,否則憑什麼幫她安插工作?她想知道他的惡勢力是否真的那麼無遠弗屆。
「董事長正在開會,你要留言嗎?」
董事長?!
晏鴻雲一口氣猛吸上來,差點咽不回去。
那個集混混、地痞、流氓、社會敗類……于一身的黑幫大哥居然是一家大型教學醫院的董事長?
她頓時眼前發黑,更覺前途暗淡。正當她頹然走出電話亭時,發現一輛拖吊車停在她車子旁,正準備動手。
「等等!」十萬火集趕到,仍是遲了一步。大胡子交通警察開給她一張高額的罰單,就鐵面無私地揚長而去。
今天包準是個天凶地惡的爛日子。晏鴻雲氣忿地把地上一粒石子踢得半天高。
「需要我載你一程嗎?」柳紅兒開著一部紅色跑車,在她身側停了下來。
「不,不用了。」情敵相見該份外眼紅才對,怎麼她的態度竟比前些天好多了?
「嗯,」她把車子開得更貼近晏鴻雲,唐突的說︰「我和麥克斯是你想象的那樣。他是個慣于擺渡的人,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鎖得住他。不要陷進去,除非你的淚腺夠發達,發達得能夠天天為他哭泣。」
「你呢?你沒有陷進去?」晏鴻雲對她突如其來的關心敬謝不敏。
「我不一樣,我要的不是永恆,是片刻,每一個片刻對我而言都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