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陽沉默的點個頭,絕侖說得沒錯,那天和昳的交談中,他多多少少听得出眉目。
「這麼說映陽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陰影了?」允陽問。這也太可憐了一點,枉費她長得如此絕美,卻是個神經錯亂的人。
絕侖搖搖頭,輕笑道︰「也不一定。新環境本身就會帶來些刺激,讓她重新思索對自己及未來的定位。我想,七曜門之所以讓她走出保護,參與這次合作案,也是賭上這點。只要不是刻意的質問、強迫她去回憶,只要她本身仍有堅強的意志,也是有可能恢復正常。」
什麼堅強意志嘛!一個舉目無親的人,既然選擇了混淆的精神,就表示無法承受痛苦的過往,又怎麼會有堅強的意志?允陽不認同地想。
「如果沒有你說的條件呢?她又會如何?」
絕侖目光注視著允陽,緩緩地說︰「那只有一個結果——崩潰。」
絕侖篤定的聲音回蕩在允陽心中。
崩潰?不知怎的,允陽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答案。他眼前浮現那張在冷氣中楚楚可憐的臉孔,在大樓中也能迷失的路痴,縱使那白痴有千萬個毋需存在的理由,換得此種下場也未免太可憐了。
「你可以幫他的,允陽哥。」絕侖邊整理醫藥箱邊說。
「我?」開什麼玩笑!要他幫忙那個白痴?
「給她信心、關心,就是最好的幫助了。」
這算什麼答案?允陽沒有應聲。
收拾好東西,絕侖遞給他幾包藥,「紅包發燒時吃,白包三餐飯後及睡前吃,藍包是安眠藥,如果映陽想太多,給她一顆,切記,切記!」他像教導小學生般的說。
什麼切記不切記?他又不是小孩子,允陽皺著眉,有些不高興。
驀地,允陽被絕侖摟個滿懷,絕侖獨特的發色在他眼前摩蹭,他還來不及反應,絕侖的吻便印在他的額頭上。
允陽回過神,一把用力推開他,沉聲喝問︰「你在干什麼?」
絕侖促狹的笑道︰「這是祝福之吻!祝福我們的允陽哥順利甩掉黎璇,抱得美人歸。」
允陽聞言……皺眉瞪著他,怎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有意封殺黎璇的感情,對于突然冒出來的映陽紛紛投下支持票,以期待一場好戲。真不知道當初黎家二老苦苦逼婚時,這群人到底在哪里?
「怎麼,允陽哥不高興啊?」絕侖笑問,提起醫療箱打算打道回府了。
「你要走了?」該死的!他得盡快找個方法說服絕侖不要把映陽的性別說出去才行。
「允陽哥舍不得我啊?」絕侖嘆聲地說,忍不住又放聲大笑。過了半晌,他才斂起笑容,「你擔心的事我很清楚,放心好了。」說完,在允陽不及反應時合上門離去。
「喂!」允陽追了出去,追了幾步卻又在轉角停住。空氣中飄著的是絕侖促狹的聲音和陳媽擔心的問句。
「我不是說沒事了嗎?」是絕侖的笑語。
「你這個孩子少和我打馬虎眼!」
「陳媽,冤枉啊!我可是數一數二的名醫耶!映陽絕對沒事的。」
「當真?」
「沒事啦,一個大男人偶爾感冒一下不會有事的。」
好家伙!絕侖果真沒說出映陽是女人的事,允陽不禁會心一笑。
「你這個家伙!」
「哇!人家又沒說錯,陳媽別敲我嘛!」絕侖佯裝求饒的說。
「你這家伙油嘴滑舌的,我不相信,我要親自去看看映陽的情形,我才放心。」
「哎呀,陳媽,你就別去打擾人家小倆口啦!」絕侖的聲音里滿是笑意。
「什麼小倆口?」陳媽嚷道。
天殺的該死!允陽忍不住在心中咒罵。
「陳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兩個男人在一塊也沒什麼嘛!何況映陽那麼可愛,對不對?」絕侖軟語商量。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允陽恨不得立刻轟走絕侖那個白痴。
「話是沒錯,可是少爺……」
「沒問題啦!允陽哥什麼時候替人換過襯衫了?走啦,我們下樓去了。」半哄半騙半捉弄,絕侖和陳媽愉快又滿意的下樓了。
超級大混帳!允陽站在牆角,面色陰沉地听著陳媽和絕侖討論著如何向黎家解除婚約,說服八堯第一階層,還有如何籌辦婚禮的話。
天殺的該死!絕侖還說要他放心,而他居然真的放心,真是天殺的該死!
###
霧很大,夜正深,宇宙仿佛又回到了混沌未開的時代。允陽掀開窗簾一角,靜靜地欣賞這屬于子夜的迷茫與飄然,腦中猶殘存著數小時前陳媽勸他早點歇息,把映陽交給僕人照顧的情景。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去,端詳起病中的映陽。
映陽的燒是一陣陣的,這會兒體溫又回到三十九度,允陽皺緊的眉透露了心中極度的不耐煩。
絕侖到底會不會開藥?什麼醫術數一數二,映陽再不退燒,他真的會拆了艮家的招牌,塞進絕侖那張油腔滑調的嘴里。
允陽將藥粉倒進溫開水里,幸好絕侖還記得將藥丸搗成藥粉,否則映陽這樣不省人事,怎麼吃得下去?
將藥粉攪勻後,他一手摟起昏睡的映陽,將杯緣的吸管湊至她口中,既然連睡眠中的嬰兒都懂得吸吮牛女乃了,映陽應該不會全然不知吧?允陽心想。
他拿著杯子靜待杯中藥水消逝,怎麼等了半天,杯中的藥水依然沒有減少分毫。
「喂!」允陽搖晃著映陽,不悅地呼喊。天殺的白痴!睡得這麼沉,居然連吸吮都不知道。
「映陽,醒醒!吃藥了!」他提高音量的喚道,但她絲毫沒有要睜開眼楮的跡象。他懷疑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寂寥的夜里,卻百分之百摒除在映陽的意識之外。
「混帳!」允陽忍不住咒罵一聲,用力放下手中的杯子。
究竟陳媽前兩次是怎麼喂藥的?怎麼他一直想不起來?該死的!他再次環視屋內,試著找尋另一個喂藥的方法。
允陽的目光在咖啡杯中小巧的湯匙上停住。也好,就先試試這個吧。
起身洗淨了小匙,允陽舀起一匙藥水,試著扳開映陽的唇,一點一點地喂。
懊死!這個白痴連喝藥水也不會嗎?允陽瞪著大半流在外面的藥水,顯得更加沒耐心了。他將湯匙丟回桌上,索著雙臂置之不理。算了!這種白痴死了算了!他閉目靜息,直到空氣中回蕩著幾許微弱的申吟聲。
這里是哪里?為什麼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漆黑?映陽遲疑地想。頭好沉重,昏脹得令人難受;沉郁的空氣陣陣壓緊胸口,呼吸好困難。有那麼一瞬間,映陽懷疑自己身陷夢魘之中,直到極度的不安與頭痛硬逼著自己清醒些。
映陽隱約可以感受到自己渾身滾燙,手腳仿若已麻痹般的無法動彈,她試著張開雙眼,卻無法如願,只能發出微弱的申吟聲,神智卻難以清醒。
允陽打量著苦苦申吟的映陽,漂亮的臉蛋因劇烈疼痛而皺著,她那楚楚可憐的妖媚直挑允陽心坎最深處的角落。
懊死!他就是無法狠下心不理會這個可憐的小東西,真是該死的!允陽拿起杯子含了一口藥水,眼前也只剩這個辦法了。
捏著映陽的下巴,允陽輕輕覆上她的唇,她下意識地打開嘴巴。
藥水喂得極順利,允陽卻覺得不舒服。映陽明明是個女人,為什麼他會有種吻錯人的感覺?好像吻一個不男不女的人妖似的。
允陽強抑著混亂的心跳和惡心的感受,直沖入浴室,以冰涼的水清醒神智。
這里又是哪里?映陽在微弱申吟後,漸漸的,連申吟的氣力也沒了,只能隱約感覺到有人吻著自己,硬是灌了些苦苦的藥水,然後她意識模糊的陷入另一個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