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拼命搖頭。事情怎會變得跟她想的都不一樣。「小姐待我恩重如山——」
「但你卻恩將仇報!」徐森接著說,絲毫不肯放松。
「不是的!小姐不願意嫁給相公……」她頓了頓,又連忙改口。「小姐不願意嫁給官少爺。她以死相脅,要我代她嫁,我不能不嫁……」
如今再不說是不行了,怎麼會說她是殺人犯呢!這樣的罪名她擔不起,況且她也不要相公對她有任何誤會。
「江柔,你當我徐森老眼昏花,還是想騙三歲的小娃!闢府財大勢大,彥鵬又一表人才,欣兒怎會舍棄這麼好的對象不嫁,要你這個丫環代嫁?!」
徐森說得頭頭是道,也合乎情理,眾人听到這里都明白了些。
原來真正的徐府千金不是這個討人喜愛的少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她哭聲漸歇,只是淚水未止。她無心擦去淚水又接著說︰
「小姐從小和長諾哥的感情就很好,他們老早就私訂終身了。老爺突然要她嫁給素未謀面的官少爺,她不依,所以只好找我代嫁。」
「柔柔啊!要說謊也要編個像樣的謊言。馬長諾只是徐府的長工,他連自個兒都養不活,欣兒會自願跟著這種人吃苦受罪嗎?!」徐森的怒氣只差沒將屋頂給掀了。
「老爺!這信不信由你,我只求問心無愧。」徐森越氣,江柔的心情卻異常平靜。如今事情已經說開了,再也無需提心吊膽的隱瞞,日後會怎麼樣,也不是她哭一哭就能解決的了。
「你的意思是馬長諾帶著欣兒私逃?!」徐森那張老臉全皺在一起。
江柔堅定的點點頭。
「不可能!我那知書達禮的女兒,決不會做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再說,從來也沒風聲傳出欣兒喜歡馬長諾,一定是你將她給謀害了,然後再編這個謊言!」徐森再度拎起她的衣襟。「我不能讓你破壞我女兒的清譽,破壞我徐某人的名聲我要將你送官!讓青天大老爺來斷定!」
江柔含淚看著一旁的官彥鵬,但他眼底的絕望和忿怒,像是要殺人的目光,讓她整個心冷寒到了谷底。
徐森再怎麼污蔑她、羞辱她,她都可以不當一回事;可是他怎能不相信她,真以為她是貪圖享受來著?在她傾盡全力付出所有之後,他怎能這樣對她?
「慢著!」官孟鵬挺身攔住了徐森。「這件事情跟我們官府也有關系。徐老爺,你是不是該听听我們官家人的意見再決定呢?」
徐森放開了江柔。再怎麼說,他沒有將真正的女兒嫁到官府他也有錯,他確實不能在官府的地盤上任意行事。
「孟鵬,你怎麼說?」
「事情的始末我們大概都清楚了。你認為江柔是謀財害命,但江柔卻說,她是為了要幫助徐小姐和那個長工私逃。」
別看官孟鵬平日嘻皮笑臉的,沒一刻正經,其實他是個頂細致的人。當他看到大哥那副怒發沖冠樣,他這個旁觀者想不出面都不行了。
徐森及江柔都點了頭。
「大嫂,那你知道徐小姐及那個長工去了哪里?」
「不知道。」她搖著頭。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會說。
「那可就糟了。」
無人證,這可怎麼辦?官孟鵬打心底不願相信這個待人慈善、笑臉常開的大嫂會是個殺人犯。
「可是女乃娘知道。」她匆忙間想起了還有女乃娘。
徐森笑著說︰「沒有了欣兒,我還留著女乃娘做啥?前些日子我已經將她辭退了!」
「既沒有人證又沒有物證,誰是誰非、誰對誰錯,這還不一定。我們官徐兩家,在這長安城內可是響當當的人物;要是報了官,流言必然四起,這對我們是百害而無一利。」
闢孟鵬看著徐森不信的樣子,他又繼續說︰
「若是徐小姐真與人私逃,她是你的女兒又是官府未過門的妻子,這事要是上了公堂,我們兩家的名聲如何顏面掃地,你應該很清楚。」
徐森怒氣未消的說︰「要是這賤丫環害死了欣兒,那該怎麼辦?!」
「我想這事我們最好私底下查個清楚;要真是出了人命,我們再將她移送法辦也不遲。」官孟鵬走過來安撫著徐森。
「是啊,這事還是得查清楚再說。」
闢夫人柳眉也皺起了。沒料到家里第一次辦喜事就辦成了這個樣子,枉費她這麼喜愛這個媳婦,沒想到卻被這媳婦耍得團團轉。
「大哥,你怎麼說?」
這事他是主角,官孟鵬還是得遵照他的想法。
闢彥鵬從驚恐中恢復了神智。他嫌惡的望了江柔一眼,隨即掉離視線,拂袖而去。「隨你們吧!」
「天力,這事交給你去調查,務必查清楚。」官孟鵬下了指示。
賈天力道︰「是!我會暗中查探。」
「那這個賤丫環怎麼辦?!」徐森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她。
這下完了,嫁入官府的不是欣兒,那他以後不能再倚仗著官府的財勢了,當初的如意算盤豈不白打了!
「江柔既入了官府的門,也算是官府的人,理當留在這里。如有任何消息,我會讓天力去通知你。」官孟鵬客氣的送走了徐森。
事情怎麼結束的?徐老爺怎麼離開的?她又是怎麼回到自己的臥房?她完全不清楚。
在她看見了他那樣嫌棄的眼神之後,她的心就完完全全被掏空似的,她當場只想一死以示清白,可是她不能啊!
???
已經三天了,江柔有整整三天時間,沒有見到官彥鵬。
白天他總是外出,一直忙到很晚才帶著一身酒氣由賈天力攙扶著回來;回來後也總堅持著要睡在書房里。
趁著他酒醉,她在夜半時分偷偷進了書房。
看著倒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相公,她的心也狠狠的抽痛。她一手模上他唇上的胡渣,感覺著他鼻間所吐出的氣息,是那樣的熟悉卻又令她舍不得……要不是因為她,他怎會變成這樣呢?
回憶再度如潮水般涌入,想起了那些習字的時光,想起了她手受傷的那些日子,她又忍不住淚濕了衣襟……為什麼他不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難道他真的相信老爺所說的?
之前,她不明白為什麼小姐寧死也不願嫁入官府,現在她經歷了這段情愛,才深深體會到小姐的感受。如果她沒有愛上相公,如果他沒對她這麼好,她大可一走了之,但是她自知,今生今世她再也離不開他了……
她就這樣呆坐著,痴痴的望著床上的官彥鵬,直到天色出現魚肚白,她才驚覺自己已經坐了一整夜。再不走,待會要是被銀杏撞見了,免不了又是一些難堪的言語。
她回到房間,想要強迫自己睡著,無奈雙眼盯著帳幔,怎麼樣都沒有睡意。
渾渾噩噩了一整天,不久日落西沉了,她邁著蹣跚的步履走出了房門,站在天井中,看著一旁的書房。
他酒醉醒了嗎?還是又外出了?
這幾日在官夫人的指示下,銀杏照樣給她送來三餐。從銀杏鄙夷的眼神中,想必這件事已傳遍了官府上下。她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她在乎的只有相公而已。
這會銀杏又端著飯菜走來。這幾日,銀杏出奇的沒再用言語挑釁她,往往是飯菜一擱下人就離開;雖然桌上的飯菜常常原封不動的讓銀杏收回,但銀杏還是照時間送飯菜來。
看見江柔站在天井中,銀杏忍耐許久的脾氣終于爆發出來。
「別裝成那副可憐樣!你不是最愛笑的嗎?怎麼不笑了?要不是夫人交代我不要招惹你,我多想撕碎你那張丑陋的臉!」銀杏尖聲尖氣的呸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