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多謝你照顧少爺。」她知道這幾日都是銀杏在照顧著酒醉的相公。
「你憑什麼說這句話?!若不是你,他怎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不過是徐府一個卑微的丫環,身份地位比我還不如!竟然冒充千金小姐的身份嫁進來,妄想當上鳳凰,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銀杏越罵越大聲。
她多想當大少爺的妾,沒想到卻讓這個同樣是丫環身份的江柔給佔了去。
「我……」對此她沒什麼好解釋的。
她轉身想走回房里,卻被銀杏攔住了去路。
「想跑啊!」銀杏推了她一把。「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媚惑少爺的!讓他每天失魂落魄,喝得醉醺醺才回來!」她不甘的又推了江柔一把。
她站不住腳,連連倒退了數步。
「銀杏,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余的!我只求你好好照顧他,別讓他傷了身體!」她梨花帶淚的可憐樣,更是惹惱了怒火中的銀杏。
她愛戀了大少爺這麼多年,大少爺卻始終沒正眼瞧過她,更別說是上大少爺的床。想著自個的長相姿色,江柔憑哪點贏她?卻能輕易擄獲大少爺的心,她就是不甘啊!
銀杏手中的菜盤用力的往她身上砸下。
她沒料到銀杏會出手,為了閃躲,她一個重心不穩,她一頭大力撞上了牆壁,瞬時一陣天地昏暗,身體順著牆壁攤軟滑下……
銀杏以為她在作假,理都不理她,嘴里還直罵著「活該」,忿忿的轉身離開。
???
闢彥鵬今晚沒有飯局,但他也不想那麼早回家;要不是為了一本遺忘在書房里的帳冊,他才不願意這麼早回來觸景傷情。
他一走到天井,就看見了江柔倒臥牆邊的身軀。他急忙奔過去,看見她身上滿身的飯菜渣;原本那紅撲撲愛笑的圓臉,如今卻瘦成尖長型的下巴。
他心中狠狠揪痛著。
「柔柔!柔柔!」他低聲喊著,她卻連動也不動。
他緊張的檢查她的傷勢,在她的後腦勺發現了一個浮腫的硬塊。他將她軟綿綿的身體打橫抱起,沖進了臥房將她放下。
他無心眷戀軟香玉溫,快速的將她上身浸濕的衣衫換下,匆匆替她把了脈。
幸好脈象平和,顯然是腦部一時受到太大的撞擊而昏厥了。雖然他的醫術比起他那賽諸葛的爹爹官仁是差太多了,但是簡易的治療及開藥方卻是難不倒他。
他開了帖化血活筋的藥方,匆忙的拿給萍兒,讓她去藥鋪抓藥回來;隨即他又到書房拿了一瓶外用的金創藥膏,再折回房間。
他看著她憔悴的容顏,輕輕的將藥膏擦在她的傷處。
他心里清楚,一定是銀杏做出來的事情。銀杏對她從來都沒給過好臉色,她卻隱忍在心,什麼都不說,更沒在他跟前告過狀。
他從來都沒相信過徐森的說詞,他相信她不會是個為了一己之私而枉顧人命的人。他會這麼氣憤,是因為她對他撒下了瞞天大謊。
從小他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騙,況且這是他的終身大事,他竟傻傻的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難怪那天她會對他說那些話。如果當時她先將實情告訴他,他所受的沖擊沒那麼大,他就不會如此生氣,反而會因為疼惜而原諒她。
可是,她錯就錯在她讓他當場變成一個笑話!他只能任由徐森來指責她、辱罵她,而他卻啞口無言、無力招架,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看著心愛的她遭受這麼大的打擊,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她真的錯了!錯在不該由別人口中告訴他這件事情。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也有他的自尊,現在市井上的謠傳有多難听;他也有個性與脾氣,他們怎能如此毫無顧忌的踐踏他的心?!
他是真的不在乎她的出身,可是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在這個深植門戶之見的時代里,他不在乎就行了嗎?
他是官家的長子、官記的老板,他是上百名下屬及伙計的支柱,他不能有任何把柄落人口舌,他無法讓別人等著看他的笑話。
江柔嚶嚀一聲,微皺了皺蛾眉。
他舉手伸到她的額前,想撫去她的煩憂,可是手到了半空中卻悄然停住。他知道她的苦,因為他也承受著相同的折磨。他嘆了一口氣。
「唉!事實真相不明,柔柔!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看著你也難,不看著你也難,我心里真的好苦喔!」他哽咽著語調,再看了她一眼,忍受著刺心的痛,轉身就要離開房間,卻看見放在桌上一旁尚未完成的鞋子,他調轉身子離去。
???
來到了天井,他踫到剛煮好藥的萍兒。
「萍兒,好好伺候少夫人。」他丟下這句話,人旋即走了出去。
他向母親要了萍兒,改讓銀杏去服侍母親。以萍兒柔順的個性,至少江柔不會再受到欺侮。
萍兒端藥進來時,江柔已睜開了眼楮。方才模模糊糊中,她還是听到了相公的說話聲。她知道他的難處,她一點都不怪他,只盼望事情能早日水落石出。
「少夫人,你醒了。」萍兒將她攙扶起來,拿起放在桌上的藥。「少夫人,快喝下吧!藥涼了就不好了。」
萍兒將藥放到了她的唇邊,卻看見她兩行清淚滴滴落入碗里,萍兒慌了手腳。
「少夫人,你別淨是哭啊!快將藥喝下,這樣你的身體才能早日好起來!」萍兒軟言軟語的勸哄著。
「萍兒,謝謝你!」江柔深呼吸了幾下。
萍兒一向待她好,她不該再讓萍兒操心,她咕嚕一口氣就將苦藥仰頭喝下。
「你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萍兒又扶她躺下。「你不知道剛剛大少爺跑過來找我去抓藥時,他的神色有多難看!我想他是關心你的。」
少夫人向來待她極好,從來也沒有主子的脾氣。今天看見少夫人變成這個樣子,她心里也很難過。
「真的嗎?」她微微扯動了嘴角。「萍兒,沒事了。我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萍兒看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心中不免還有些擔心。
「嗯。」她不想多言,慢慢閉上了雙眼。
萍兒看她這個樣子,也不再多說,悄悄的就離開了她的房間。
听到關門聲,她的淚水又溢出了眼眶。
???
江柔迷迷糊糊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整天來,萍兒也進進出出了好幾次,替她送藥、送飯菜。
又過了一天,又是日落時分,開門聲響起。那沉重的腳步聲,她一听就知道是他。她沒有勇氣睜開眼,只能繼續裝睡,忍住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闢彥鵬在她床邊坐下,看著她亳無血色的臉。
忍了一整夜,終究忍不住朝思暮想的心,他還是走了進來。其實他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書房里,哪兒也沒去;知道她人已經醒來,並且按時服藥,他也就放寬心。
經過了這件事情,他才正視了自己的感情,原本一心只掛念著功名利祿,這會卻被她攪得七零八落的……他該怎麼辦?經過一天一夜的沉思,他仍是毫無頭緒。
他忍不住低頭輕吻了她的額頭,嘆了口氣,才步出房外。
听見他離去的聲音,她才放任自己盡情哭了出來。
為了不讓他痛苦,也不讓自己背負莫須有的罪名,她是不是該去將證人找出來?但她不能去找小姐,若小姐被老爺抓回來,一定得跟長諾哥分開的,她不能做這種拆散鴛鴦的事。那麼,她就只能去找女乃娘,讓女乃娘把事情的真相說清楚,這樣他就不會再誤會她了。